第234章 大朝会

每逢岁首，朝廷举行大朝会。

除夕过后的正月初一，便是岁首，范进昨晚喝酒到了深夜，刚刚睡了两个时辰便被胡芸姐叫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胡芸姐、苏小婉、莲娘三人一起动手，勉强帮着范进穿好了蓝色官服，又拖进了驴车里。

苏老头驾着驴车，带着范进前往了宫门口，好在宅子距离皇宫不远。

驴车抵达了宫门口，苏老头还是没有把范进叫醒，等到参加大朝会的时间快到了，天色泛起了一层鱼肚白。

“老爷。”

苏老头掀开了驴车的帘子，还是用下人的身份喊了一声老爷，没有因为孙女苏小婉是平妻了，用长辈的身份称呼范进。

苏老头做了多年的掌柜，察言观色的本事很不简单，免得让范进的同僚耻笑他，娶了一个下人的孙女。

范进或许不在乎，苏老头不能不为他考虑。

“老范！”

一辆潞绸马车停在了旁边，驾车的人是貌美花魁，停在了驴车的旁边，西门达从车厢里跑了出来。

按照大朝会的规定，只要是在京城的官员，穿着一件蓝色官服都能参与大朝会。

西门达穿着一件绿色官服，却也能参加大朝会，原因就在于身份的特殊。

都察院的御史。

“上朝了？”

范进迷迷糊糊中，被人给摇醒了，睁开眼一看，瞧见了西门达那张笑眯眯的脸。

不怀好意，一脸欠揍的表情。

范进被他惊醒了，赶紧整理了乌纱帽，矮身走出了驴车：“你昨天晚上喝的酒最多，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精神比本官都抖擞。”

西门达得意洋洋的说道：“因为本官晚上就没睡，吃了一颗太医流传出来的壮阳方子，你还别说，真的挺有用，到现在都是很有精神。”

范进看到几名御史的目光扫了过来，扯了一下西门达的官服袖子：“别得意了，赶紧去皇极殿里站班。”

“咣！”

随着一声钟鸣，午门打开了。

官员按照品级依次走了进去，几名内阁宰辅带头，后面跟着穿了红色官服的中枢重臣，再往后才是蓝服官员，依次走进了午门。

顺着一条笔直的御道，穿过了金水桥，来到了皇极门的丹墀下方，站在石砖广场上。

平日里上早朝，站在皇极殿外面，只有到了大朝会才能有幸进入皇极殿里上朝。

等到永康皇帝坐上了龙椅，广场上的一名太监甩动了鞭子，官员们终于可以踩着丹墀走进了皇极殿，分别站在左右两边，行了一拜三叩礼。

皇极殿里除了京城的官员，还有两京十三省各个布政司的官员，需要在大朝会这天进行上计。

各个布政司的巡抚，或是巡抚派来的布政使，纷纷拿着各省的人口、土地、赋税等等册子，交给了高公公，呈交给了永康皇帝。

永康皇帝按照规矩翻看了几眼各省的上计，开始询问各省官员一些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京官平时在朝会里，没少因为各种事吵来吵去，就差撸开官袖打架了。

过去发生过官员当着皇帝面打架的情况，甚至有一名文官从禁军的手里抢过来金瓜锤，当场打死了一名锦衣卫指挥使。

还有御史为了直谏，一脑子撞死在大殿上，各种情况太多了，一个比一个离奇。

偏偏全都是真的。

京官今天全都安分了下来，一个个闭目养神，或是抬头看着大殿上的藻井，趁着难得的机会观摩宫殿的金碧辉煌。

范进刚准备闭目养神，昨天晚上睡的迟，困意一阵阵袭来。

“你写的金瓶梅真是不错。”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一名穿着深蓝色官服的官员，伸出手摸了一下八字胡，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本官看了第一页就欲罢不能了，赶紧写出中册，本官已经把上册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了。”

四品官员和五品官员全都穿着蓝色官服，不同的是，四品官员穿着一件深蓝色官服，五品官员穿着一件浅蓝色官服。

范进旁边的那名八字胡官员，明显是一位正四品官员，高了他两品。

正四品的官员低声问了一句，说出了金瓶梅的书名，又花了真金白银的银子买了一本金瓶梅。

范进不能怠慢，低声问道：“还没请教这位上官的官职。”

八字胡官员笑眯眯的说道：“本官是大理寺的少卿周兴。”

周兴两个字说出口。

范进都忍不住浑身一激灵，好在养气的功夫很足，没有出现异样的表情，要不然当场就会出现错愕了。

周兴，大理寺少卿。

两个词连在一起，任何一位官员听到了都会心惊胆颤。

正常来说，朝廷里的官员交给刑部审理，大理寺负责复审，最后交给都察院进行审查。

走完这一套流程，才会给一名官员定罪。

永康皇帝登上皇位的那段时间里，在金陵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清洗，为了尽快给官员定罪，没有经过刑部的初审，也没有交给都察院进行审查。

全权交给了大理寺。

只要大理寺定了罪，立即推出午门外斩首，都不等到秋后问斩了。

当时杀的官员太多了，大理寺卿吓傻了，直接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回家躲着了。

最终帮着永康皇帝给官员定罪，也算是间接杀了一名又一名官员的人，是大理寺的左右少卿。

周兴便是其中一个，成为了金陵里有名的一名酷吏。

范进忍住挪开几步的冲动：“不敢当，下官只是写来自娱自乐，能够得到上官的喜欢，着实是感到了荣幸。”

周兴见过的官员多了，只要听到他的名字，一个个吓的腿软，如果不扶着东西当场就会倒在地上。

周兴很满意范进的反应，满脸的平静，似乎是没被他的名字吓到。

“不错。”

周兴又是伸手撇了一下八字胡，笑着说道：“看来本官的名声也不像坊间传的那般不堪，还是有官员不畏惧本官。”

范进心里拿不准了，周兴这句话到底是好话，还是心里不满。

有些官员喜欢下属官员畏惧。

有些官员更喜欢下属官员说他是宽厚上官。

不知道周兴是哪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