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
程夫人只说心口疼,可她素来没有这样的病,府里一时也不敢走动,大夫传不过来,好在过了会儿程夫人说好些了,恐是心里惊慌导致的。
明容是一宿未敢合眼,直撑到了天明。
“夫人,小姐,萧统领来传,说街上都太平了!”
一个小厮站在门外高喊道,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太好了,太好了!”钟妈妈喜极而泣,程夫人纵然还难受,闻言也与钟妈妈相视而笑。
明容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让程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去找大夫过来。
两人不一会儿就带着大夫回来了,并直言下人房那里也都好,什么事都没有。她们的家人都在那里,两个人脸上挂着笑,钟妈妈看了忙让她们先回去和家里人团聚。
大夫上前行礼,给程夫人把了脉,也说没什么事,应是受了惊吓,吃一副药也就好了。程夫人谢过他,让人领了大夫赶紧去外院。
光舻昨夜一直提心吊胆,生生吓了一身汗出来,病竟然也大好了,立刻就要跑出去,钟妈妈眼疾手快,拿了件明容的披风先给他披上。
钟妈妈一边动作粗暴地给光舻套上披风,一边责怪道:“昨天还病着呢,公子就这样骨头轻,小心落下病根!”
光舻就是有千万个不愿意,毕竟一起挨过了大难,也就不和钟妈妈计较了,等她打完结,转身就冲出去。明容回头巴巴地看着程夫人,程夫人温柔地冲她笑着,挥挥手,明容也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吴山也跟了去。
“二哥!你等等我!”明容在后面追光舻。
光舻听见声音,停下脚步,等她跑过来了,拉住明容道:“我去找萧统领,对了圆圆,听闻你昨晚上先是一直在诸言居,你做什么了?快给哥说说!”徐光舻一脸的兴奋。
“呃……”明容突然就哑巴了,抓耳挠腮了半晌,才开口道:“一会经过了你就知道了……”
等到了诸言居院门口,光舻还没发现什么问题,只突然折返回来,又看看路,再走回去,回头朝明容纳闷道:“我不会生病生傻了吧?这路没错啊?屋子呢?”
“哈哈……你,你去看看呗?”明容打着哈哈。
光舻满腹狐疑,盯了她一会儿,转身进去,没一会儿就听他大叫一声冲出来,怒吼道:“乱臣贼子!竟然用火器攻进侯府内院!”
明容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背着手,低下头应和道:“是!就是!乱臣贼子!”
“你没事吧!”光舻过来拉着她左看右看,“可有伤到你?”
明容摆摆手,一脸老神在在的:“蠹贼尔,奈何不了我。”
光舻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妹妹:“真没想到,咱们圆圆小小年纪,如此厉害!二哥这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以后还真没脸教导你。”
明容拉着她袖子笑道:“二哥这是什么话,区区小贼哪里轮得到二哥教训呢?二哥以后这是要立大功封侯拜相的,这点算什么呢!”
光舻被她说的高兴,拉着她一起向外院走,明容松了口气。
光舻同徐照朴去过大营,一眼认出了萧统领,尽管人家现在一身的血污,脸上还黑乎乎的。
“二公子,小姐!”萧统领忙大步过来,又想起来自己身上脏,退后一步行礼。几个士兵也过来行礼。
“萧统领萧统领,各位将士,不必,不必!”光舻拉住萧统领,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扶着他到厅里,拖出少数完好的椅子之一,让萧统领坐下,“萧统领辛苦了,多亏了萧统领,侯府不至于遭人屠戮啊!”
萧统领摆摆手:“二公子言重了。”
“哟,二哥你这是崇拜萧统领崇拜得紧啊?”明容打趣着光舻,过去向萧统领一福身,“萧统领,昨夜情况如何?”
光舻听了,搬了两个小凳子来,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坐在萧统领脚边,仰着头目光闪亮地看他,搞得萧统领都有些不好意思。
萧统领:“约一更的时候,通化门那里打起来了,有贼人不知怎么趁乱就进城了,其中就有一波来了侯府。虽说都是骑兵,可侯府院墙毕竟高,末将又安排了弓箭手,一时也攻不进来,可难免有架了梯子想进来的,幸亏小姐让人送了油来,末将事先让人浇在院墙外面,烧出了一道火墙来,马就惊跑了,余下的拿油囊砸过去,便又能抵挡一会儿。”
“那后来呢?”光舻追问道。
萧统领指了指几个在门槛上坐着相互包扎的士兵:“后来把门撞开,又进来几十号人,不过也解决了,侯爷教咱们使的断马刀可是能连人带马砍翻的,还怕这几个两条腿冲进来的毛贼?再说了,末将可还有这杆枪呢!”
萧统领的枪放在桌子上,上面糊着厚厚一层干了的血,阳光照上去,也暗沉无光。
光舻听的眼睛都直了,拉着萧统领嘘寒问暖不肯撒手,一副小迷弟的样子。明容没眼看,笑了笑起身往外走。
受了轻伤的,正围在一起相互清理伤口,伤势重的,也已有大夫料理,至于不幸亡故的,已被同袍们并排暗安放在一边,盖上了白布。
明容走过去同伤员一一问候,并问家里人情况,连同牺牲的,也都问清楚,让吴山找了纸笔记下。
明容:“这些一会儿都拿给母亲看。”
“是。”吴山低头很认真地记录着。
擒获的或当场杀死的贼人已被枭了首级,在侯府门口摆了整整三排,明容大致数了数,有一百多号人,场面甚是壮观。
吴山吓得小脸苍白,浑身发抖,当即转身去墙根吐了,明容就拉了她进去了。她自己虽也给吓得不轻,可好歹昨夜炸了诸言居,这番场景对她的冲击力相对小一些。可惜侯府大门没了,除非她们不往那儿看,不然总会瞟到几眼。
明容回到厅堂,萧统领顶着一张大黑脸冲她笑道:“末将听几个家丁讲了,小姐昨天晚上真是一派将门虎女的风范!”
明容眼睛睁大,心叫不好。
果然,光舻来了兴趣,问道:“什么事?给我说说。”
明容冲上前去,拉住光舻一条胳膊:“也不是什么事,跟萧统领的比起来差远了,哪里能拿出来说。”
萧统领连忙摇头:“小姐此话差矣!听闻小姐拿面粉和明火炸了诸言居,一举灭了十几个闯入后院的贼人!那场面,真可惜末将没见着!不过这么一说,似乎是听见了。”
萧统领一口气说完,光舻一愣,转头看着明容:“你不是说……”
“哎呀这确实是因为有乱臣贼子,我才出此下策……”她编不出来了。
“好啊徐明容!你骗我!”光舻跳起来就要敲她,明容提着裙子撒腿就跑,光舻在后面穷追不舍,两个人绕着四面敞开的正厅追了一大圈,周围的将士们看了大笑起来。
光舻追着她一路冲回了内院,幸亏他大病初愈,跑不快,明容又左躲右闪的,直追到花园门口,碰上程夫人一行人,明容慢下脚步,才被光舻给逮住了。
“阿娘!圆圆她……”光舻刚张嘴,程夫人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他不必说了。
明容倒不害怕,但怪不好意思的,紧低着头不敢看程夫人。程夫人那一屋子宝贝可多了呀!
“圆圆,你又没做错事,做什么不敢看阿娘?”程夫人弯腰,勾起她的脸蛋。
明容看着母亲笑眯眯的脸,含糊不清道:“这个……毕竟是把……”
“东西罢了,若不是圆圆,说不准贼人就要找到别寒居来了。”程夫人突然正色,薄怒道:“我还没问你,你昨晚叫吴山越山两个人安排了人,又把我们拉到别寒居,我原以为你也在那里,谁知到了没瞧见人。那两个丫头死活不肯说你去了哪里,你可知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让阿娘怎么办?我让你去找萧统领,不是让你如此胆大妄为!”
明容突然被数落了个劈头盖脸,正一脸懵,钟妈妈跑过来拉住程夫人:“好了夫人,小姐这不是没事么,还是小姐聪慧,算了,算了……”
“你这阵子,不要乱跑了,好好给我呆在府里,听见没?”程夫人绷着脸,明容心里不服气,面上却也不敢说,只好应下了。
京城中人人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等到天亮了,羽林军传令的骑着马在城中四处奔走,告知各处无事,方渐渐的有人出来上街打探。
昨晚贼人大部分都在明德门,另有几批在其余城门骚扰,却也有几支精锐部队进攻玄武门和通化门,与羽林军和沈潭溪、光舟的部队在城外打了起来。其中通化门有几队人趁乱闯进了城,直奔东北角的几处武将人家和朝中显贵,渠国公府和忠勇侯府首当其中,好在两家早有准备,都没让人攻进去。
不过听说渠国公的幼弟因为先前分家产的事情对长嫂怀恨在心,竟然投了贼兵欲带人闯进内院,被渠国公府府兵抓了个现行,当即就逮了关起来,此事在城中传的是沸沸扬扬,连着好几天成了茶馆酒楼的谈资。
很快的这最要紧的事,也在豪富人家间传开了。原来这攻城的不是别人,正是穆王带来的兵,穆王与太傅沆瀣一气,犯上作乱。谁知这来势汹汹,只一晚上就被击退了。西郊大营初时也有人叛乱,可立即便被不知哪儿来的人就地斩首。其余散落城外各处,已被圣上下令围剿,这参与围剿的部队里,就有渠国公。
“沈姑父?那阿爷呢?”一家子围着吃饭,明容忙问光舟。
光舟是千军中拼杀出来了,最后的一丝少年稚气也没了,眉宇间多了肃穆和坚毅,话也更少了,不过对着自家人,倒也还是那样。
光舟:“我昨日与沈家堂兄面圣,圣上说如今突厥作乱,阿爷恐怕还要些时日才能回京。”
“突厥?这又是哪里来的?”光舻惊道。
光舟:“韦建德与突厥勾结,欲在边疆生事,阿爷与沈姑父兵分两路,从夹道日夜行军,将韦建德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是八月的事情了,只是按下不说,好让渠国公秘密回京,阿爷留在边疆继续打突厥人。”
明容叹道:“那今年过年,阿爷还能回来嘛!”
程夫人:“大郎,你如今作何打算?”
光舟料到母亲会问这个,道:“昨日圣上也问了,孩儿还是回书阁读书,只是午后便回大营,左右宫里的武学课,不如直接上军营里学来的实在。”
程夫人点点头:“你自己有主意便好。”
“阿娘。”光舟放下筷子,斟酌了一下用词,“舅舅恐怕……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