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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除旧迎新

腊月二十五接玉皇、赶乱岁,程夫人的诸言居也终于修缮完成,从简办了接玉皇的礼,自程皓亡故后,府里终于又有了些喜气。

一大早明容就听见城中到处是烟花爆竹噼里啪啦的,对兵变还有些心理阴影,明容去成远居里找光舟,问怎么回事。光舟笑着拉着她的手:“今日百无禁忌,因此城中多有嫁娶的。玄都观应还有祭祀活动,只是那里人杂,你过些年再去也是一样。”

明容放下心,喜气洋洋回自己院儿里,拉着丫鬟们吃茶聊天。过了一会儿,徐照朴使人来喊,说是前院来了客人,让小姐去见见。

明容带着吴山一路向正堂走,正碰上舟舻兄弟俩,明容不由得问:“哥哥们可知道来的是谁?”

二人摇摇头,三个人好奇,一同往前院去。

正堂里除了徐夫妇二人,还有另外一对夫妇并一个男孩子,瞧着和光舟一般大,面色微黑,虽不如光舟那样俊秀,长得倒还算英气。

“快来,见过你们张家叔父和婶婶。”徐照朴乐呵呵的向他们招手。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上去行礼,乖乖的喊了一声叔父婶婶。

徐照朴知道三个孩子不明白,解释道:“你们张叔父是阿爷军中都尉,这次救了阿爷的命,若是没有他啊,阿爷我怕是要回不来了。”

三人听闻向张都尉忙不迭行礼道谢,张都尉侧身让开,摆手道:“侯爷真是折煞末将了,侯爷是军中的主心骨,若没有侯爷咱们也打不赢仗,救过侯爷命的定不止末将一个,人人都要护着侯爷的。”

谁知徐照朴“诶”了一声,摇摇头:“这可不是,我以前从没让敌人近身过,这次是大意了!”

程夫人笑出声来,无奈地看着张夫人笑了笑:“你瞧他,这样狂妄自大的,当着孩子的面也不知羞。”

说到孩子,徐照朴想起来,指着那个男孩儿道:“这是你们张家哥哥,名叫淳吾的,长光舟几个月,你们都该叫声哥哥。”

三人行礼喊了声“张家哥哥好”,张淳吾也躬身回礼。

徐照朴搭着张都尉肩膀道:“这往后你我就是兄弟了,淳吾与光舟差不多大,以后可要让他多来找我儿子玩。”

“只要侯爷不嫌弃。”张都尉拱手道。

徐照朴:“别什么侯爷不侯爷的了,咱是过命的交情,尽管让孩子来就是了,只怕他别要给我那二小子带坏。”

光舻不满道:“阿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徐照朴抬眉毛瞪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散了学不是最爱招猫逗狗的,买些稀奇玩意儿。”

光舻叫:“那都是给妹妹的!”

明容不能拿了好处不认人,忙点头如捣蒜:“二哥都是送给我的,二哥学问可好了,外祖父都夸他的。”

徐照朴选择相信女儿,揭过不提了。明容和光舻二人对了个眼色。

两家又寒暄几句,徐照朴就留了张家人在府里用午膳。几个人围坐一桌,聊着些拉拉杂杂的事。

张夫人看明容一圆圆脸的小姑娘,越瞧越喜欢,看着她笑得温柔:“咱家住延康坊,离西市近,腊月廿五西市的外族人过千灯节,过些年你家姑娘大了,就好去玩了,那场面可热闹了。”

明容也冲她一笑,道:“今天大哥哥也说了差不多的话,说明容再大些,就好去玄都观看接玉皇了。”

张夫人哈哈笑道:“那明容可要快些长大了,不然呀,好些好玩的都没法子去……淳吾,你做什么呢?”

大家看过去,张淳吾正盯着明容笑,一下被母亲发现了,耳朵顿时红了:“阿娘,我……”

“哈哈,我家这小子是独子,因此最羡慕别人家有妹妹的,侯爷的千金长得又如此丰神俊秀的,淳吾又要眼热了。”张都尉打趣道。

张淳吾脸红到脖子根了:“阿爷你别说了……”

徐照朴故作惋惜:“可惜你徐叔父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若是再多一个,认给你也无妨。”

明容憋着不敢笑,两个哥哥反倒脸上挂不住,心想就是多一个也不能给了别人。

最后还是程夫人说:“如今你叔父与你父亲也算是兄弟了,明容自然就是你妹妹,淳吾以后要照顾着些妹妹,别让她闯祸才是,你容妹妹可是个惹祸精。”

徐家三个异口同声喊道:“阿娘这是什么话!”

光舟:自己说可以,跟别人不能说。

几个大人笑得前仰后合:“瞧这仨孩子同仇敌忾的样子,哥哥们是护着妹妹呢!”

张夫人几乎要笑出眼泪:“好了,侯府以后不愁了,这三个孩子都是同气连枝的。”

用过午膳,又喝了会儿茶,张家人便告辞了。

程夫人拉着徐照朴去量尺寸,好赶做几件新年里的衣服,几个孩子就回去做自己的事情,胡乱打发了也是一天。

廿六割年肉,廿七割年鸡,这两天明容对除了吃以外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廿八贴年画、剪窗花,自然又是钟妈妈大显身手的时候。程夫人做针线活可以,让她剪纸却又不行了,明容也是个没耐心的,跑去偷懒拿了刻刀来,倒是光舻,跟着钟妈妈一板一眼学着剪,虽然成品有些粗糙,但也不错了,钟妈妈为自己后继有人大为欣慰。

廿九祭祖、扫除,徐家家祠里摆的几乎不是诰命夫人就是马革裹尸的忠臣良将,大过年的,明容有些为徐照朴担心。

最后是除夕。

府里大摆年夜饭,喝花椒酒,摆五辛盘,明容霸占了一整盘胶牙饧,最后被钟妈妈死死拦住了,说再吃就得蛀牙。吃完后,宫里又送来了食盒,以表对功臣的恩赏。

程夫人给府里每个做事的都包了一个大荷包发下去,大家都道着恭喜。

屋里摆了火盆,一家人围炉而坐,徐照朴身旁温着一壶花椒酒,明容和光舻守着一盒甜酪浆。五个人各自感慨了一下今年,说着对明年的畅想,只有光舟,梳理了一下自己下一年的人生规划。

啧啧啧,大哥是个成大事的。明容感叹道。

明容早上起的早,因此没等子时就先靠着程夫人睡着了,等到了点了,被一声巨响惊醒,身子猛的一抖,拉住程夫人问怎么回事。

程夫人拍了拍她的背,为女儿擦去一头冷汗,示意她没事:“是你阿爷在外面放鞭炮呢,新年了,圆圆又长一岁了。”

明容起身由程夫人给她套了件狐裘披风,出门看,下着小雪,爆竹燃放完的红纸撒了一地,像一片落梅。徐照朴和儿子们正在打雪仗。

程夫人低声道:“愿新的一年,咱们都平安健康。”

“会的,阿娘,咱们都会好好的。”明容轻轻摸了摸程夫人的手。

程夫人仰起头,眯眼看着天上的雪花,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

皓儿,你在天上看着我呢。

……

正月初一,皇帝在含元殿举办大朝贺,京中官员都要去道谢拜年。徐照朴一大早就出去了,三个孩子则穿戴一新,去诸言居拜年拿压岁包。

明容这回不是大红鲤鱼了,而是大红胖子,化雪天,钟妈妈生怕她冻着,千叮嘱万叮嘱,让吴越二人别光图好看,一定让小姐穿暖和了。明容总觉得自己是连滚带爬去诸言居讨红包的,一团大红花似的趴到地上磕头,程夫人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忙叫钟妈妈扶她起来,塞了大红荷包。明容拿着荷包,掂了掂,满足得顾不得形象了。

直到晚膳的点,徐照朴才回来,带回来宫里赏的年礼,下人摆出食笼里留的昨夜的饭,拿出来热上一热,又煮了些面食,便是今天的晚膳了。

吃完饭坐着聊了会儿天,又各自回去。昨天下了雪,今天雪停了景色好,光舟难得提议,兄妹几个去后院亭中坐坐赏景。

光舻和明容正好无聊,三人带着小厮丫鬟浩浩荡荡去了。雪地里映着大红灯笼,湖面上结着冰,枯枝上裹着冰晶或是厚厚一层雪的,别是一番景色。

丫鬟婆子送了热茶汤和小炉子过来,放在桌上煨着,光舟让她们回去,剩下的他们自己来就行了:“年初一的,都回去歇着吧。”几个人道谢退下。

明容探身提过银壶,另一手拿了个小茶碗,往里面倒了一碗茶,双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

“话说。”明容从稀疏的刘海缝儿里瞧着光舟,“大哥以后想和阿爷一样做大将军吗?”

光舟微微摇头:“阿爷一生奉献于军营,我更想出则为将,入则为相。”

子不言父母过,你这是变着法儿说老爹没文化呗。明容心里暗笑。

不过大梁素有此风,最受追捧的不是文豪或是猛将,而是既能带兵打仗,也能入朝为官的,并且两方面都做的很好的。徐照朴人气如此高,单纯是因为他百战百胜而且长得帅罢了。

“那二哥呢?”明容又问。

“科考。”光舻一扬下巴,“和外祖父那样,一甲前三,最好是一路连中三元!”

光舟嘲讽道:“就你这惯好游乐的,还想连中三元,趁早收心,说不定还能上个一甲。”

“大哥你少埋汰我。”光舻想了想,笑起来,“我以后要名列三公的。”

明容趴在桌上,拖着下巴,笑着看二人。

光舟转过头:“圆圆,你问了我们俩,你作何打算呢?”

“我?”明容看向光舟,直起身来,低下头,觉得有些无可奈何,“我能有什么打算呢?”她能做的已比别人多很多,可光舟和光舻的理想,一时实现不了,一直奋斗到八十岁,还是有可能的。自己呢,估摸着到及笄,自由就到了头了,有再多打算,都没有用。

“圆圆没什么打算,吃好喝好睡好,日子过得好,就行了。”明容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个哥哥明白她的想法,默不作声,半晌光舻拉住明容的手,郑重道:“圆圆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二哥都支持你。”

光舟抿了抿嘴:“叔元要是……”

“你提他做什么!”光舻不满道,“咱们圆圆可还没姓……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明容笑。

明容心下感动,知道他们是真心想让自己过得快乐无忧,也能有自己的人生。小鼻子微微发红,有些酸酸的。

光舻急了,站起来:“你怎么了?你可别哭呀?”

“我没有。”明容吸了一下鼻子,笑得明媚,脸上映着红光,“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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