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进击!北郊禁苑
游猎之日终于到了,怀珏前一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让宫人掌了灯,趁郑皇后歇下了,偷偷溜到怀玉宫里。
怀玉正四仰八叉睡得像只小猪,冷不丁被一只冰冰凉的手拍在脸上,又拿灯一照,一下从美梦中惊醒,险些给吓得三魂出窍。
待看清是怀珏这丫头,气得就转头拿了枕头,扬手要砸她。
“好姐姐!”怀珏立马求饶,两只圆咕噜度的眼睛藏在眼皮子下面瞟她。
怀玉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宫人退下,自己拉怀珏进被窝里,摸了摸她的小手。
“虽说天气热了,可夜里还是凉,你怎么不多批件衣服再来呢!信不信我明天告诉母后去。”
“别!我睡不着。”怀珏缩在被窝里,只露出来一个脑袋。
怀玉有些纳闷儿:“为什么睡不着?”
“明天游猎,我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睡不着。”怀珏如实回答。
怀玉想了想,捏了一下她的小脸:“以后这种事情多的是,咱们怀珏是大梁最宝贝的小公主,可不能被这种事情扰得睡不着,明天挂着黑眼圈,被人笑话可怎么办呢?”
“那我赶紧回去了。”怀珏坐起来,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下面。
怀玉叹了口气,拽她躺下,捉小鸡似的一把塞回被窝:“你且睡下吧,再跑回去天都快亮了,明天指定起不来。”
“那母后那里……?”
“我替你去说。”
“母后恼我怎么办?”
“我不叫母后恼你。”
“你替我挡着。”
“你睡不睡,烦死了,你不睡我睡了。”
“……”
明容坐在帐子里,听外面鼓声雷动,张大嘴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姑娘,都快中午了,怎么还困呢?一会儿别上了马还困,一头栽下来可就不好了。”山迎和江潮从外面备马进来,看见明容哈欠连天的,山迎忍不住出声提醒。
“谁说快到中午,这还早着呢。”明容摆摆手。
“姑娘还嘴犟呢,方才在外头见礼时,不是差点困得倒下去,幸好越山扶着,不然可就丢脸丢大了。”
吴山叹着摇了摇头,给山迎和江潮都递了杯茶。
明容心虚地低下头对手指,嗫嚅道:“实在是我昨夜未曾睡好,又不是有意如此的。”
她忽然抬头道:“方才我、我见怀玉也困得头重脚轻的,你们怎么光说我呢!”
“姑娘不能总和不好的比,给自己找借口。”苏元禾坐在一旁,毫不留情道。
“臭元禾!”明容被她戳了痛处,只好猛灌一口茶清醒清醒,站起来让丫鬟们服侍她更衣。
“忠言逆耳,元禾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姑娘别觉得不中听。”苏元禾笑道。
明容撇撇嘴,懒得再和她们斗嘴,自己势单力薄,总归是吃亏,便安安静静换衣服,再等江潮给她梳头。
因为要着胡服骑射,发型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松散拖沓,江潮便模仿峪伦部的风格,给她在脑袋上扎了好几根细细的麻花辫,然后用装饰了兽骨和各色石头的暗红头绳,绑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
“这个好看!你从哪儿学来的?”明容扶着头,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
江潮自得地笑了笑:“奴婢之前见阿史那公主,那模样甚是好看,便偷偷记下了。”
“看来你不光是得了钟妈妈的手艺,还挺有天赋的。”明容甚为满意,顺手从桌上抓了一把石蜜塞到江潮手里。
“姑娘,这不是天竺的石蜜吗?听说圣人也喜欢吃,这怎么能……”江潮有些惶恐,手摊开不敢缩回去。
明容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不就是糖,西市便能买到的东西,和圣人一个款儿罢了,怎么就不能吃。圣人还吃大米呢,怎么,你不吃了?”
江潮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美滋滋地拿去和姐妹们分了。
明容看着她们几个,忽然听见一声轻笑,她回过头,帘子被人掀开,程夫人走进来。
“你这伶牙俐齿的,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扶着明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自己的女儿全大梁第一美,脸上的笑意又加重了几分。
“我自小如此,改不了了。”明容道。
“你大哥替你把马鞍、辔头和马掌又都检查了一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到时候注意些安全,个子小千万别躲到树丛里,免得被人误伤了。”
“嗯,我知道了。”明容点点头。
程夫人看了一眼帐子里,便领着明容出去,光舟的人已把马都牵过来了。明容翻身上马,跟在两个哥哥后面。
各家要参与的人也都坐在马背上,等在台前,就等皇帝下令。
怀玉本不打算参加,可好歹能上的公主就她一个,她只能勉为其难上马,意思意思就得了。其他的三位皇子自然不能缺席,许是因为最近事情紧张,叔文有些绷着,叔慈则懒懒散散坐在马背上,叔元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东西。
雁行和奥古孜两人挽着缰绳,凑在一起说笑,阳光洒在脸上,实在是一对鲜衣怒马的英朗兄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见明容来了,他们回过头挥了挥手,冲她一笑。
皇帝取过弓箭,肩头上系了一根红绳,他撤开步子,拈弓搭箭,缓缓瞄准前方的一片天空。
“朕在林中藏有众多,系有此类红绳的奇珍异宝,得其最多者,不仅可将宝物收于囊中,还可得头筹——辟寒犀。”
只听一声风啸,红影略过苍穹,年轻的儿郎姑娘们便高声呼喊着纵马上前,朝利箭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留下的大臣和官眷们纷纷高声叫好,渠国公和徐照朴等人也凑到台上,和皇帝一起目送着儿女们骑马远去。
“哎呀,咱们当年少年意气,南征北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连儿女们都骑上马,能骑会射了。”
渠国公感慨道,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新蓄的胡子。
“你瞧。”他抬了抬下巴,一脸艳羡地看着徐照朴,“你家明容那模样,可惜我没能有个女儿,不然,应当也和我与你阿姊当年一般英姿焕发。”
“说我阿姊便是,带上你做什么,女儿长得跟你一样难道是什么好事?”徐照朴板着脸,无情道。
皇帝和郑国丈笑出声来,郑皇后也捂着嘴笑,渠国公很是受伤,一手揪着胸口,一手连连指着徐照朴。
“子素兄,你让让沈大郎,他从前就说不过你,别说现在,你看看,白头发都多了许多,你倒皱纹都没见多少。”皇帝笑道。
那边大沈氏正好和程夫人手挽着手上来,郑皇后道:“想必侯府都是程家嫂嫂操心,吾看她啊,风姿不减当年,倒是比你憔悴了些。”
徐照朴看着发妻,惭愧地点了点头,这些年他常常在外,家里三个孩子,都是她一个人在操心。
“没有阿皎,便没有我侯府啊。”
他走上前,朝姐姐笑了笑,拉过程夫人的手,再跟她一起走过来,渠国公自然就得赶紧去拉着自己夫人的手。
众人骑马冲进林子里,便都四散开来,因为不允许带随从,明容在一开始便盯上了怀玉的位置,等快到了林子里,便慢慢向她靠近,怀玉也早早盯着她,两人便一起走。
“你说,父皇藏了些什么宝贝?”怀玉问道。
“你都不知道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明容握着缰绳,两人慢慢地往前走。
“你不去找么?这般慢,一会儿什么都找不到了。”怀玉歪着脑袋,凑过来问。
明容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若是认真了去找,一会儿把你丢了怎么办,无非大家讨个彩头罢了,这么玩会儿也挺好。”
“徐明容!你是不是傻!”怀玉叫道,一拍脑袋。
明容狐疑地回过头,勒马停住,盯着她。
怀玉“哼”了一声,摇头晃脑道:“你没听我父皇说,那彩头是辟寒犀,我的天呐!辟寒犀!”
明容不解:“那是什么东西?不是犀角吗?那玩意儿我又不稀罕。”
“说你傻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此为犀草,乃交趾国所供,当日殿上暖气袭人,且此物可解蛇毒、避邪瘴。”怀玉拿手比划着,难得碰上明容不知道而她知道的东西,面上露出几分自得。
明容一听,心里算盘一打,此物不是正可以用在南境,顿时一喜,抬头道:“我不管你了,我去争头筹。”
说完一抖缰绳,夹着马腹便飞跃出去,怀玉一下没反应过来,急得扬鞭就追,在后面高喊。
“你哪里是担心我,你分明就是以为那头筹不值钱!徐明容我又不会给你拖后腿!”
听到后面的声音,明容朗声笑起来,往后瞟了一眼,单手持缰,一双眼睛注意着林子里的一切。
……
“怀珏听闻父亲当年也骁勇善战,为什么不也去比试一番。”
怀珏跑在前面,几个嬷嬷和宫人们在后面追,她提着裙子小跑到郑皇后身边,拉着母亲的手,看向皇帝。
“为父年纪大,怎好与你那些哥哥姐姐们争。”皇帝有点不情愿道。
“圣人神勇不减当年,何出此言呢。”李监笑道。
皇帝摆摆手:“本就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咱们瞎凑什么热闹。”
“女儿想看阿爷也去,纵马扬鞭,弯弓搭箭,和徐家叔父一样,那才是最厉害的阿爷呢。”怀珏伸手拉住皇帝的袖子,拽了拽。
她素来比怀玉更会撒娇,又是最小的女儿,皇帝拗不过她,只好道:“那阿爷陪你一起去怎么样?怀珏也去见识见识。”
“好好好!”怀珏拍手道,郑皇后拦住女儿,劝道:“刚才还说不掺和呢,你这么一去,那些年轻人看见了,难免端着,玩不尽兴。”
“朕就陪着怀珏,什么也不干,你放心好了。”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
郑皇后叹了口气,只能让他带着小女儿走,让他们快去快回。
宫人牵了匹小马过来,皇帝扶着怀珏上去,徐照朴那里听闻皇帝要去,赶忙从帐子里赶过来,皇帝只说是陪陪女儿,让他就不要跟着了。
见皇帝带着公主策马离去,帐子里人纷纷走出来看,在后面拍手叫好。
“你瞧他,这么听女儿的话,吾真不知是好还是坏。”郑皇后扶额道。
徐照朴摸了摸鼻子,笑道:“郑娘子是连着臣一起数落进去了。”
郑皇后笑了笑,与他作别,转身离去。
那边厢,明容怀里已塞了两条红绳,怀玉跟在旁边灰头土脸的。
“你这模样,还以为这绳子都是你拿的呢。”明容嘲笑道。
第一根绳在树上,明容只取弓来一射,便将绳子射落,可怀玉竟下马要去爬树,一下没成,在草丛里摔了个屁股蹲儿;第二根则在溪水上方,溪水向下蜿蜒,两边是高处两米有余的土坡,上面长着不少植被,绳子正系在裸露的树根处,明容一路扒着树根和草木爬上去,怀玉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直接往上面去,趴在地上要伸手去够,结果用力时,压到松动的土壤,整个人滑下去,要不是她手快攀住树根,脑袋估计要砸到溪石上,结果还是落了一头的土。
“你快别笑话我了!”怀玉嚷嚷道,颇为懊恼地又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
“快看那儿!”明容眼睛一亮,抬手指道。
怀玉看过去,见不远处地上,正有一根红绳。
“怎么在地上?莫不是谁掉下的。”
怀玉策马前去,在旁边停下,翻身下去,便要走上前弯腰去拿。
“且慢!”
话音刚落,便见怀玉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突然腾空而起,随着怀玉的一声惊叫,等明容看清时,她已被一张大网,连同着枯枝树叶一起吊在半空。
“明容,救我!”
怀玉拼命扯着大网,可那网是粗麻绳编织而成,寻常匕首尚且要割上许久,扯又怎么能够扯开。
“哈哈哈!我刚才便见你们往这里走,就想看看会不会落了圈套了。”
一个青年朗声笑着,骑马出现在不远处树下,明容皱眉看过去,见是奥古孜,旁边还跟着雁行,他俩笑嘻嘻地看着被吊在半空的怀玉。
“……你俩差不多的了。”明容扶额,看向怀玉。
“你看看上面,可有能解开的地方?”
怀玉摸索了一阵,哭丧着脸道:“上面都是勒紧的,恐怕要你把吊着的绳子都割开。”
明容顺着观察了一番四角的绳子,以自己的射箭水平,不保证能全部射中,更别说飞刀了,她压根儿不会。
“绳子全割了,殿下就得重重摔在地上了。”奥古孜笑道。
“那你还不来帮忙?”明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奥古孜刚挪了一步,想要上前,忽然又停住,摸不着头脑道:“明明是在比试,我凭什么要帮你?”
雁行看了一眼兄长,“哼”了一声,笑了笑,一甩缰绳,纵马至怀玉跟前。
“殿下,我倒是能帮您解开,到时候自有我哥哥在下面接着,只是,这红绳得先给我,殿下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