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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六月的一场惊梦(四)

此时,我已是不顾的马车外的情形如何,只看马车里的行姐姐如今已经是哭的不成样子,轻轻拉起她的手,我只道了一声“此事没有牵累你和廖济芳,真好……”

此程马车行驶的缓慢,行姐姐一边哭着一边为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可我却只是看着身上一套崭新的男子衣裳轻轻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为我带来那套新制的衣裳,送我入葬……”

这时就听行姐姐的语气中夹带着哭腔,一边用手整理我微微凌乱的头发,一边说道“说什么胡话!你一定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活着!”

而我却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知道吗?此次若不是雍华郡主进了水牢来找我,此刻我恐怕已经因为体力不支溺毙在那脏兮兮的水牢里了……也……就不用上什么刑场了……”

“我知道……我知道……”只听行姐姐哭着说道。

就在此刻,缓缓而行的马车忽地停了下来,我便知道,已是到了地方……,只是此时,虽然马车已停,但兵甲列阵而行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我知道,大皇子所带的队伍一直跟在我马车的后方,显然,现在,他已经包围了整座凤府!

这时只听行姐姐对我这说道“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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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就见马车外的轩辕也打起了车帘,渐渐西下的斜阳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影将光打在他的身上,让我将他的表情看的并不真切,只是我却知道他此刻一定仍是皱紧了眉头。如今我不知道自己刚刚匆忙之间换上的这身干爽衣裳,是否将自己修饰的还得当,但我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一定十分惨然……,没来由的,我在心中忽地涌起一阵胆怯……,有那么一刻,我竟觉得此时狼狈的自己与他那是那么不般配,他活得热烈又阳光,有父皇母后的疼爱、有泼天的富贵和荣华,有一身的肝胆和抱负,辉煌的前程无比锦绣和灿烂,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如此……我又何必拖累他呢……

终于,看着轩辕冲我伸过来的手,还是仍旧转头看向了行姐姐,说道“还是劳烦你扶我下车吧……”

严苛的水牢酷刑、身心的疲惫与颓然、更甚有腹内的饥肠辘辘和一片晦暗的明天,无不在慢慢将我摧毁,让我的脚步感到一阵虚浮……,此时任行姐姐扶着我站在这凤府的府邸门口,我只一抬头便看见那府门上偌大的牌匾,那牌匾的上的字写的光辉灿烂,却终是不属于我的。“凤府”我默默念叨道。

此时只见大皇子带兵走到近前,将除了行姐姐和轩辕以外的人都赶到了一边,然后看着轩辕说道“凤齐越既是死囚,返回府中居住也就罢了,只是要少与人接触!本王念在你我手足一场,他又是你曾经的一员福将的份上,允许你将他送入府中!”

这时轩辕听大皇子如此说,已是将一双拳头握紧,怒目圆睁,我见状紧忙拉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随即就看到大皇子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口中念念有词地道“呵,什么福将,这福气给的了旁人,却管不了自己!”

只是此刻我听了他这话,却已是无心理会,只看着行姐姐和轩辕说道“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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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凤府东院的石桌上仍旧放置着我从轩辕府中拿过来的那套茶盏,茶壶中的茶水早已冰凉,行姐姐扶我在石凳上落座,我伸手便倒了一盏,这时这听行姐姐说道“那茶已经是几日以前的了,我这就去沏些新的茶水来,哦,我再去准备一些点心!”

行姐姐说完,便赶紧转身离开去准备,只是我手上动作却依旧没有停止,只竟自拿起了那一盏茶,稳稳当当的送到了嘴边,然后一饮而尽。这时只见轩辕赶紧坐到了我的身旁,伸手抢过了我的杯子,然下一刻就见他紧皱着眉头看了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一眼,然后盯着我说道“再等等,这茶水已经坏了……一会喝些新的!”

直到此刻,我才得以好好看一看如今已经多日未见的轩辕,轻声的开口问道“皇后娘娘身体可好些了吗?”

此刻只觉得轩辕的眼中闪烁着琢磨不透的幽光,半晌之后便听他回道“太医说,母后所中的毒并不深,只是昏迷了几日,如今已经好了……,倒是你……这几日受苦了……”

轩辕此话说完,我已是一阵苦笑,这时只听轩辕轻声开口说道“不管大皇子从你这里查到了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是冤枉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终于听轩辕这样说,我再没有了顾及,竟自拉起了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上比了比,他的手掌宽厚,掌心上因为常年练枪磨起了厚厚的茧子,我只看着轩辕说道“大皇子从我这里搜查到的东西,有一些确实是他的诬陷,可是有一些却不是……”我如此说完,就见轩辕的目光里已是充满了困惑,见他这副形容,我终是叹了口气,转而慢慢勾起了嘴角,笑看着轩辕,继续说道“我……忽而想起了一件趣事……,彼时我刚承在云凌渊门下,师父云凌渊心血来潮非要为我算命批字,我本对他这个举动无意,只信手拈来就写了一个花字,而他却在看了我写的字后一阵凝眉不发一语,我心中好奇,问向他时,他却说道,花这个字,本为草木,却奈何本末倒置,一个草字在上而不在下,代表着生来无根,漂泊无依,一个七字则可同期,致使我要依附于人才可得活,焕发生机……,而我生来就处于环水傍山之乡,更是应了这个批语,繁花置于水中则随波漂流,居无定所,然则若是遇山可得一靠,则可以暂短停歇,可是一旦遇见点什么大的风浪……我终究还是会随风而去!靠山……靠山……可是谁又是山呢?幼年时,我的靠山是如今已经亡国的厌火国宫廷……,少年时……我的靠山是将我带去荆沙江的百里……,可是他们待我却都并不是真心!现如今……我的靠山是你!可是你看,如今我不过才离了你几日就已经成了阶下之囚,如此可见……彼时云凌渊的批语,不是一般的灵验!”

只见听我如此说完,面前的轩辕霎时间抽回了手去,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来看着我,一时间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花期……”

此时不远处,刚好行姐姐捧着一碟茶点和茶水走了过来,我见状,则是直立起身,看着轩辕说道“轩辕……我的梦……醒了,也碎了………,不要去劫法场……,那是百里长戈的圈套,大皇子的人已经在暗中蓄势待发,一心只等你入局!不然大皇子也不会放你进来送我,只怕他现在一定在以为我们正在商讨着明日劫法场的事宜!”

说到这里,我眼见着轩辕已经怔在那里,我见状走上前去,只轻轻一个点脚,一个吻就落在了他的面颊上,待到复又站立回原地,我伸手将他的手放在我脸上,笑说道“怎么样……行姐姐的易容术将我隐藏的很好吧?你生来品行端正,活得光明磊落,断断不会想到一个一直生活在你身边的男子凤齐越会是个女儿身,更不会想到,她会是彼时已经被确认死去的南宫花期……,所以饶是你曾经有所怀疑……,只不过那一闪而逝的疑惑也会很快被这荒诞不羁的可能所打消!”说道此处我的眼角已是有泪水滑落,继而看着他惨言道“我们两个都不是百里长戈的对手……,而现如今,我累了,也活够了……我厌倦了居无定所,东躲西藏,从此我不想再依附于谁,我只想做我自己……”

说完此话,行姐姐已是走到了我们的跟前,我见状接过她手上的茶点,再也没有犹豫,径直的转身朝着里屋走去,顺便对着行姐姐泣声说道“我如今已是阶下之囚,此处并非定北王爷的久留之地,还请行姐姐送王爷出去!”

言罢,我便再没有一刻停留,索性走到屋子里关上了门,最后耳边只传来了轩辕一声悲戚的大喊“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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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雍华郡主的浴室内,此刻我正心有悻悻焉,只在心里叹道,幸好先时古龙国的皇帝命雍华郡主提前入府为我主理家事,否则此刻,想来我也不会有幸得以沐浴汤泉……,只不过……想必今夜的轩辕会很难熬……一时间他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不知他到底会作何反应……是继续坚持不懈的救我……还是……会为着三年前的一场重伤而弃我于不顾……,不过,现如今,于我而言,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行姐姐按照我的吩咐,劳动守在门口的守备和大皇子通传了一声,说是我最喜干净,想在明日上路之前沐浴净身,没想到大皇子不但痛痛快快的答应了,还送来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只不过当我看到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之后,只在心中默念道,果真,他是看得起轩辕几分的,没想到仅仅是一顿断头饭,竟被他生生准备出了皇家公主的席面……

如今雍华郡主已经离府,西院里只剩下几个姬妾哭哭啼啼的守在那里,此刻我虽在雾气氤氲的汤泉里泡的舒适,可是耳根处却一刻也没有落得清净,最后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行姐姐说道“去和大皇子禀告一声,将那几个姬妾召唤到我这里,与你一同照应我一夜吧,如此,你也能轻松一些,让她们再另外准备一些茶点,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我实在吃不下,你和她们说,只要她们在这房中安心的照应我一夜,明日一早,我一定给她们每人一纸休书,百两赏银,另外,还会给他们一封荐信,以便以后她们可以求一求轩辕,帮她们脱了贱籍,再有,你去将我那箱子里的金银首饰挑上一些送给她们,就算是她们这些日子守在凤府中的酬劳……”

行姐姐听我如此说完,则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先时我在水牢中向雍华郡主打探的几件事和行姐姐告诉我的大致相同,彼时大皇子因查到了我的赃证,将我收监入狱,确实有去廖府抓捕行姐姐和廖济芳,只不过廖济芳本就是以厌火国臣子的身份投奔而来的,家中又没有实际的罪证,所以得以逃过一劫。而行姐姐因为素来与我亲近,大皇子对她不依不饶,好在关键时刻行姐姐亮出了那枚我先时给她的免字金牌,大皇子彼时看到那金牌心中似有不信,但又不敢冒犯天威,为此押着行姐姐进了宫,找皇上求证,如此待到皇上看到行姐姐手中的金牌时,忽而想起,不但确实有这么一块金牌,而且还想起行姐姐在早年间还做过他贴身的掌事女官,最后虽然在皇上的作证下行姐姐得以逃脱,但是皇上却将那枚金牌一并收了回去。而据行姐姐讲,彼时被皇上收回的还不止是这免字金牌这一件,那皇上还因为此事发现了她与廖济芳的私情,顺带着下令,作罢了她与廖济芳的一桩婚事,闻言我只宽慰她道你们全都性命无忧便好……

听说那皇后娘娘的病是自我被关入水牢中一天一夜之后才好的,而那也是行姐姐被大皇子羁押入宫找皇上求证的时候,也是那时,我被大皇子抓捕入狱一事才得以被轩辕知晓,如此,我只道大皇子此次的作为不可谓不严谨,但若是只论大皇子的心机和手段,单是他自己是绝对想想不到如此地步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是百里……

此时一个人静静的躲在温水里,我将此番的事情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个明白,什么陷害栽赃被捕入狱,什么通敌叛国死罪难逃,先时百里对我所说的,都是用来吓唬我的鬼话,他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逼我主动现身,我现在所受的一切苦都是他对我的惩罚,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四海之大,只有他的身边才有我的一席之地,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并不喜欢我不是吗?为什么他一定要将我与轩辕拆开……

又倘或……彼时我没有因为心中对轩辕三年前重伤事心怀愧疚而隐藏身份,女扮男装潜藏在他的身侧多么久,而是直接以南宫花期的身份站在轩辕的身边,那么或许……我与轩辕这短短数月的重逢都会是奢望,说不定,百里会在我形迹显露的那一刻,就直接将我抓回天威国,然后紧锁宫城……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一大堆的问号,此刻在我的脑海中飞速旋转,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百里不远万里,不惜以十万大军压境,只身亲临,也要为我送上这样一个死局?眉心处的灵印不自觉的显出行迹,此时窗外有一只小肥啾忽闪着翅膀而来落在了我的指尖……不知为何,它的到来忽地让我心中怦然一动……是身世……

微微的冷风吹过窗檐,拂过我的肩头,让我感觉到一丝凉意……,此刻,我的心中万分笃定和坚信,能让百里如此费尽心机想将我逼入绝境的原因,一定是我的身世……

轻轻的摩挲着那只小肥啾的背羽,只见它的身上黑白的配色无比分明,我只幽幽的开口言道“可惜……这人世间……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它复杂的很……”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我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凉。

转而我冲那只小肥啾轻轻一叹道“彼时,我每每遇险,静谧林中的幽冥都能前来相帮,只是如今,他已前往神武部族成婚,只怕这一次我真的是孤立无援,在劫难逃了!你说……可还有什么机遇,能落在我身上吗?是不是唯有安然赴死这一条……”

只见我如此说完,那只小肥啾已经是忽闪着翅膀,想要飞离,我见状只得撒开,一直眼看着它奔着一扇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隔着前面的屏风,这时只见行姐姐已是重新返回,身后还跟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行姐姐只一进屋就开口说道“好端端的,窗户怎么开了!”说着还赶紧快走了两步,将那窗口关好。而我此时已是起身,自顾自的穿好了里衣,只盯着行姐姐开口问道“先时,是我问的不够仔细,只知道赵无伤的父亲如今已经性命无忧,却不知皇上拿他怎么样了……”

此时只见行姐姐听我如此问,面上一怔,想来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她那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忙自顾自的低下头去开口说道“你不用惦记别人了,那赵豫自被皇上请去宴饮,听说不知怎的忽然在席间突然向皇上请辞,上交了他的季南侯大印,皇上原本是不答应的,可是他却连着请辞了三次,这一场宴饮下来,皇上已是收了他的兵权,准他留在盛都城内养老,还钦赐了府邸!”

“呵!在将将五十岁的年纪养老……,倒也是个享福的命!好……所有人都好……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如此念叨完,我只看着行姐姐说道“行姐姐,先时你为我赶制的那套衣衫,可在府中吗?如果不在,烦你为我跑一趟廖府,为我取来……我……有些想穿了……”

我如此说完,只听行姐姐继而开口道“在的……,从皇上下令作罢了我和廖济芳的婚事,我就把一切的东西都带到府中了,一会我就取来准备着……”

“真好……又能做回我自己了……只是,曾经,我以为那样好的衣衫,我会穿着它与轩辕相认,却没想到如今会是穿着它奔赴刑场……”只见听我如此说完,行姐姐刚刚才略微收了收的泪水便又一次滑落了下来……

“不!你不会有事!”只听行姐姐如此说道。

我的目光随之望过去,只见行姐姐好似信心坚定的抹了两把眼泪,继而信誓旦旦的说道“轩辕公子一定会救你的!如今轩辕公子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前我送他出去时,他已是疯了一样!他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他说他这就回去和廖济芳研究对策,让我告诉你一定要等他!”

“你们都各自休息吧……”此时多余的话我已是不想多说一句,重新推开窗,只见那天边有的仅仅是满天的星斗,除此之外,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如今又是一个月的月尾了,只怕一到天明,那天上挂着的又会是一弯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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