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闹剧

闹剧终于结束。

看着垂头丧气精神萎靡的许小玲，许白棉也终于小小地松口气，但还没完全放下心来。对她而言，只要和许小玲同处一处，心中就会有很是不祥的预感。

而这几天的事情也证明了，许小玲永远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只会选择甩锅给许白棉。

眼看李兰花拽着许小玲走在最前面，许大勇带着俩小孩跟着，许白棉落在他们一家人的最后头，隔了足足七八米远。她眸光清冷，平静地看着前方，轻声和许白杨说话：“二哥，你过两天和我去办工作交接吧。”

从回来之后，许白杨的眉头就没怎么舒展开，此时他依旧冷着脸，有些不解：“怎么了？”他根本就没想过从许白棉那把工作拿回来。

“我不知道。”许白棉摇了摇头，她心里其实有些猜测的，不过，她准备下午见了贺钧川之后再说。

反正这工作原本就是许白杨自己考的，许白棉当时是不愿意被人占便宜，才自己顶上。现如今她准备结婚，之后还要随军，早晚都要还给许白杨，不如早些走完流程能更省心。

“其他的我晚上再和你说吧，”许白棉微微思索一瞬，稍微透露了些许，“下午我想给大哥打个电话，提前去蓉城。”贺钧川也是在蓉城军区，虽然和许青松不是一个团的，但好歹算一个地方，许白棉并非只能靠随军申请才能去蓉城。

开介绍信去蓉城探亲，也是能行的。

以家里现在乱七八糟的程度来看，许白棉是真的担心许小玲再出幺蛾子。还有个目的不明的许红叶，许白棉不想掺和他们的事情，而韩磊看着明显也和女主掰了，许白棉更想早点远离和许小玲有关的事情。

许白棉不愿意多说，许白杨也就没再问。

他只知道，许白棉不可能害他，这就够了。

等许白棉走回到家里，这件以许小玲发癫为定局的闹剧，就这么虎头蛇尾地没人再提，而许白棉几次询问的答案，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复。

并非许白棉没有追问，只是，她爸许大勇再次出来和稀泥罢了。

在许大勇看来，许白棉既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又已经和贺钧川订婚，自然不需要再在这件事上多做计较才是。总归都是一家人，非要逼着李兰花和许小玲认错，又有意义吗？

当然有。

许白棉冷静地看着他们，再一次深刻认知到，这已经不算是自己的家了。还好，她这么多年早已经逐渐明白这个真相，更是一点点做出应对，将属于自己的事物和他们分割开来。

被许白棉清亮透彻的眼眸注视着时，许大勇仍旧不自觉地心生尴尬，他也曾想过暴力维护自己的权威，可许白棉根本不怕他。而他也总是梦到甄芙，梦到那双和许白棉十成相似的杏眼，就在梦里幽幽地看着他。后来，许大勇才逐渐选择放手，任凭许白棉拥有属于自己的话语权。

许白棉没再追问什么。好好的一个休息日上午，也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午饭当然是没人做的。

全家都去给邻居们增添八卦丑闻了，哪还有功夫做饭？

因此，刚回到家，李兰花就要使唤着许红叶去做饭，许白棉看她们进厨房，淡淡地说了句：“你们早上剩的菜，等会还吃吗？”那可是许小玲精心炮制的，许白棉怎么舍得让他们忽略掉呢。

一听这话，李兰花骤然想起之前许白棉所说的，她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缓慢地瞥过许白棉，随后落在许红叶身上。

“红叶，你去把菜热热，”李兰花阴沉沉地说着话，本来因为丢脸粗喘的呼吸更加嘶哑两分，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头皮发麻，“等会叫你姐出来吃，你也是。”

听到最后几个字，许红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瞬，但她最终还是低着头，什么都没说，轻手轻脚地去厨房做午饭。

因着时间比较临近中午，许红叶自己厨艺也不怎么好，就直接热了热早上剩的杂面馒头，顺便在锅里煮了米汤。

至于炒菜，许红叶比较慢，李兰花自己上手翻动铁锅，简单地炒了两个菜。

厨房外，许红军好像还不懂发生了什么，跳着脚探头往里看，叫唤着：“妈！妈！我想吃炒鸡蛋！”

李兰花回头骂了他一句：“想你奶个腿！有鸡蛋我不想吃吗！”炒鸡蛋也算是难得的荤菜，李兰花才不想做给许白棉兄妹吃！

事实上，许白棉心里也有数。她之前工作日都在厂里吃食堂，只有早晚会在家，而那时候的饭桌上是看不见油腥的。她没指望自己能有什么好待遇，许白棉也清楚，如果贺钧川留下来吃午饭，许大勇倒是会做几个菜，可李兰花他们更是会一边吃一边骂许大勇浪费家里的东西。

许白棉懒得听那些个指桑骂槐的话，干脆就没留贺钧川，反正下午还能再见。顶多就是晚上不回家吃饭，国营饭店的菜当然比家里好吃，还不用被人在耳边念叨。

等到馒头和菜都端上来，许白棉也顺其自然地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汤里头没多少稠糊的，许白棉也不挑，就端着碗慢慢喝。

顺便围观李兰花和她两个女儿的对峙，也挺有意思的！许白棉心里如此想着，眼底流淌出些许笑意。

饭桌上，李兰花一个顶两个，毫无压力。

指着那盆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炒菌子，李兰花阴沉着脸，筷子敲敲边缘，问到：“小玲，这是你特意做的？”

许小玲还没搞清楚咋回事，或许也有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原因，这会儿人看着呆呆地，像是失去了人生目标一样，听见李兰花说话她也只是茫然点了点头，没说话。

“很好，”李兰花咬着牙继续问，“那你是特意给我吃的吗？”

许小玲哪怕不聪明呢，这会儿也知道这话不对劲。她连忙摇头：“这是我带回来的特产，本来说是给……”说到这，许小玲突然恍悟，许白棉的对象不是韩磊啊！她倏然回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许白棉，尖着嗓子道，“你不是说你对象来吗？你不是和韩大哥订婚的吗？”

许白棉慢吞吞喝完汤，无辜又疑惑地看她：“我对象来过了啊，就在你去派出所的时候。”

“韩同志我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我对象，”说着，许白棉又补了一刀，“我昨天要和你说，结果你不听我说话。”

许小玲只觉得心里呕血。早知道韩磊不是和许白棉订婚，她才不会那么冲动！还不是为了在街上直接先把人赖上，让韩磊到家后，她就能顺其自然地顶替许白棉！

到头来，全都是自己想太多！这么个结局，怎么能不让许小玲心里抓狂！

“别说那废话！”李兰花才不管许小玲心里想啥呢，她这会儿看几个人都不顺眼，只觉得他们都要害自己！

“你炒的你自己吃，你不是舍不得让我们吃吗！”

就在许小玲惊慌之时，李兰花地目光也转向了许红叶，语气更加的阴沉：“红叶，你也尝尝，这可是你姐的心意。”

“你不是还让我都带走呢？你放心，妈不会吃独食，好东西都得留给你们才是……”

这下子，心里惊慌地又多了个许红叶。

但许红叶想得多，性格又比许小玲沉得下去，根本没表露出来什么害怕的情绪。

顶着李兰花的阴沉视线，许红叶小心抬起头，习惯性地露出个笑脸，用一贯没有任何棱角的声音说话，声音里充满孺慕和激动。

“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姐带回来的好东西都愿意给我吃。”说着，许红叶毫不犹豫地伸筷子，夹了一筷子炒菌子就往嘴里送。

反正她还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算伤着了也有人背黑锅！许红叶心里瞬间掠过多重想法，吃得更是毫不犹豫！

许小玲看着许红叶把东西倒进嘴里，还没来及说什么呢，她妈李兰花又开始催她。许小玲木着脸，没动。

许大勇看着他们几个的互动，很是不解，下意识地也伸筷子想要去尝尝。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让李兰花这么紧盯着？许大勇有点好奇。

“啪！”许大勇的筷子被打开了。

许大勇惊讶地瞪大眼，没明白李兰花到底想干啥。

就见李兰花盯着许小玲，神情阴鸷，直到对方崩溃地闭上眼，大喊：“别吃！那菌子有毒的！”

在许小玲身边，咀嚼到一半的许红叶也震惊地睁大眼，茫然不敢相信地看他一眼，突然转身呕了出来。

李兰花“呵”了一声，嘲讽道：“你都没想过家里其他人也是要吃饭的？”她的这两个女儿可真是厉害，心机手段一个狠一个毒。哪怕李兰花最讨厌许白棉的时候也只是心里骂她死丫头，克扣伙食，从来没真的做什么让许白棉去死！这俩闺女倒是狠心，对外人、对自己、还有对她这个亲妈，都下得去狠手……

可再想想，她们又狠又毒的手段，都没能对付许白棉，许白棉又该是如何的？

相处十几年，李兰花好像才真的冷静下来，看清楚了家里的三个女儿都是什么德行。

李兰花心里的那股子气突然散了，更不想再争什么，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比她下手狠？她还是好好活着，能看到小儿子长大就行，其他的她没心思管了。

如此想着，李兰花收回紧盯的视线，平静地对着许大勇道：“你吃点别的，这个别吃了，我去倒了。”说着，她端起那一盆黑乎乎的炒菌子，几步就往外走去。

待李兰花出了门，许大勇才反应过来：“有毒？”

“你刚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眼神看向许小玲，“那不是你给白棉和她对象带的特产吗！”怎么就变成有毒的东西了？她是故意想要害白棉？！

作为一个潜在受害者，许白棉只是安静地看着，这表现并不是特别合格。但此时此刻的饭桌上，也没人在意许白棉，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小玲，像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表演最浮夸的自然数许红叶，她呕了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们？”她的眼里满是泪花，瞧着格外可怜。

哪怕是不怎么关注她的许大勇，此时也觉得她真的挺惨。那一大盆，只有许红叶吃了一口，如果有啥问题，也只会伤害到许红叶。

许大勇难得主动安慰了一下许红叶：“小叶啊，你去喝点水，等会不然去医院看一下。”这孩子太实诚了，说吃就吃，根本没想过被亲姐姐给算计了吧？许大勇少有地心疼起这个没存在感的继女。

许红叶乖巧地点头，起身去往厨房，没有继续追问许小玲。

等李兰花回来时，只剩下许小玲面对着其他人的质问。许小玲又不是什么能承压的性格，没被问几句就尖叫着冲出家门。

只是转眼间，她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许大勇叹口气，又转头看向许白棉，嘴唇开合几次，才说出来话：“棉棉啊，这事……”

“爸，你是让我别计较？”许白棉温柔地微笑着，眸光清澈，平静地看着许大勇，“行啊，我不会计较的，毕竟我也没被她毒死嘛。”用最温柔平和的语调，说出来最扎心的话。

就连许白杨要说话，也都被许白棉制止了。

许白棉缓慢地看向其他人，许红军还是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模样，李兰花阴沉着脸，但根本没在意他们的对话。在这里的，只有许大勇，她的父亲，再一次希望她能够不要追究凶手。

许白棉的笑容越发明显，声音也温软柔和：“放心吧，我不会去为难她，也不会再和她置气。”反正想为难许小玲的又不是她许白棉，她才不乐意自己去给别人当枪使。

看着许白棉温柔浅笑的脸，许大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他不是想让白棉别计较，可现在，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其实说不说都没必要了。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这样了呢？许大勇心里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