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要从操作员贺晓东下手,前提是他得先操作,所以现在急不得。
而洗钱具体细节,有云玉在,她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
于是,我又闲了下来。
这天,我早早起床收拾,又准备了一套全新衣服,驾车直奔莱安看守所。
今天是马头从里面出来的日子。
我从八点一直等到十点,紧闭的大门哐当一声,缓缓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视野中。
他单手拎着一个布制提包,灰色衣服略显陈旧,长发变成寸头,耷拉着肩膀,虽是出狱,却见不到高兴。
“马头!”
我细细看了好久,这才下车迎上去,朝他挥手。不过月余,他消瘦了很多。
马头抬眼看到我,脸上挤出笑容。
“干嘛愁眉苦脸,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我伸手接过他手中提包,很轻,应该只是些换洗衣物。
“走,上车,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伸手指了指红旗,想通过车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了,徐杨,你送我回去吧。”
马头摇摇头,看见我的红旗无动于衷,叫的还是我姓名,本就不高兴的脸色甚至浮现出丝丝难过,夹杂哀伤。
我意识到不对劲,马头被柳嫣拒绝都没这样过,他不会在里面受了什么特别大的委屈吧?
“你,你没事吧?”
我伸出手在马头身上四处检查,确认他没有缺胳膊少腿。
见他身体正常,我又问:“是里面有人欺负你?”
马头还是摇头,他眉眼低垂,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这动作,的确吓到我了,长这么大,除了他奶去世时马头哭过。其他时候,他顶多也就是借酒浇愁,稍显郁闷。
“马头,你咋啦。”我赶紧蹲下去扶他。
“徐杨,我,我没爸了。”
马头气息抽搐,哭喊着理由。
什么?什么美霸了?我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
哭嚎的马头当然不知道我的疑惑,他自顾自说着,声音断断续续。
“昨天夜里,我接到……通知,我爸他,他死在了监狱……”
我瞬间明白了。
马头的爸爸,马叔叔,去世了。
看着半蹲半跪的马头,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同样蹲下握住他一只手,默默等待。
马头他爸由于进监狱很早,马头完全是被他奶奶带大。不过,他奶在他刚成年也去世了,自此就剩马头一人。
他爸被关押的监狱不在本省,是外地的一处很偏僻的地方。从我认识马头以来,他似乎只有零星几次去看过。
这也怪不得马头,听说马叔叔也不是啥顾家的人,不但气跑了马头他妈,对马头也是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基于此,我本以为马头对他爸感情应该会很淡……
马头低着头哭了很久,等他再度仰头起身时,眼睛明显发肿。
“兄弟,节哀。”我拍着他肩膀安慰。
“没事。”马头摇摇头,苦涩一笑:“哭出来好受多了。
不怕你笑话,昨晚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吃了就睡。
本以为自己不会在乎那个人渣的生死,……”
马头长叹一口气:“可从里面出来,见到熟悉的人时,再也控制不住。”
“没事,哭出来,释放出来,心里也好受些。”我能理解马头的感受。
马头点点头,跟我向红旗车走去,车门打开时,马头突然冲我说一句。
“徐杨,他一死,这个世界我就没有亲人了。”
我开车把马头送回了他家。
我想陪陪马头,但他拒绝了。他今天就动身去外省殡仪馆,去见他爸最后一面,把骨灰带回来。
无论生前如何,毕竟是生养他的亲爹,若是尸骨都没人收,要遭天谴的。
快乐能传染,悲伤也可以。
我从马头家往回走时,没来由地想起了爷爷,又想到了他的包子和教我练功的场景。
至于我亲生父母,他们去世时,我太小了,都记不得他们的模样。
我的情绪也突然有些低落,我想去找萧文,但她在上班,于是我找了家咖啡店,独自坐在角落里。
“徐杨?怎么一个人发呆?”
我看着窗外出神,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叫我。回过头,一男一女握着咖啡站在我跟前。
“承欢,黄衣。”
看见两人,我眼神一亮,心中沉闷不觉消散半分,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他俩。
“好巧。”
黄衣和承欢在我旁边坐下:“就你一个吗?今天没上班?”
我笑笑,抿了口咖啡,苦涩充斥整个口腔。
靠!不小心点了杯美式。
“没,早上接马头去了。”苦味散尽,我冲服务员要来糖包和牛奶。
“马头咋样了?”还是黄衣问,马头出事的消息她俩都知道。
“他只是瘦了些,没啥问题。”我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不过,他爸去世了,他正在处理后事。”
“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地方?”黄衣和承欢同时开口。
“暂时应该没有吧,我不清楚。”
这种事情当然要她们自己问马头,我不好回答。老祖宗说得好:白事不请自来,红事非请不到。
跟她俩说了半天,我突然发现这两人今天的衣服很有意思,同款同色,明显的情侣款。
“你们?”
我眼神转动,这两人不对劲。
见话题扯回到自己身上,黄衣脸颊罕见微红,同承欢对视一眼,摊牌了。
她俩一起开口:“没错,我俩在一起了。”
“我靠!什么时候的事!”
我刚才那点沉闷,立刻烟消云散,这两人真狗啊,说好的做一辈子好兄弟呢?
现在偷偷摸摸在一起了?
“没多久。”
承欢喜不自禁,那表情难以言喻。
“难怪好久没你俩消息,原来是背叛组织,偷偷搞地下恋情。”
我假意数落她俩,下意识拿出手机想同步给安安。字打到一半,又默默删掉了。
经历上次安老爷子找我谈话的事,我这段时间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安安,总害怕见她。
黄衣倒是直接,直接和承欢来了个自拍,私发给安安。
安安消息回得飞快,感叹号刷了半个屏幕。电话立马就打到了黄衣那里,两人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啥。
看着面前的承欢,窗外接电话的黄衣,想着正在奔丧的马头,我突然理解了那句名人之言。
是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