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寸草不生

沈万三，在此刻却满脸忧国忧民的神色，挥了挥手，仿佛想要驱散那无形的忧虑。他的眉头紧锁，眼眸中透露出对即将到来的蝗灾深深的担忧。

“沈老板！”一声急切而略带颤抖的呼唤在人群中响起，一个衣着简朴的老汉奋力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来到沈万三面前。老汉手里紧紧拎着一只肥硕健壮的鸡，目光炯炯地盯着沈万三，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与希冀，“沈老板，您说这只鸡真的有那么神奇，能够灭掉那些害人的蝗虫吗？”

沈万三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思绪，愣了一瞬后，他面露和煦笑容，言语间充满了自信与笃定：“不错，老丈，这一只鸡一天下来能捕食上百只蝗虫，其效用非同小可。”

听到沈万三如此肯定的回答，老汉脸上写满了惊讶，瞪大眼睛追问：“真的吗？这么厉害？”

沈万三微微颔首，笑而不语，同时瞥向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老丈，如果您是打算卖鸡的话，恐怕得稍等一会儿了。”

然而，那老汉听闻此言，面色一变，慌忙摆手摇头，神情肃然地道：“不不，沈老板，我并不是要卖这只鸡，我是想把它捐出来，我不要钱，也不要任何回报……”

话音未落，老汉的身形不禁显得有些拘谨，一手死死抓住那只寄托着希望的鸡，另一只手则捏住衣角，手指因为紧张而泛白。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沈万三，似乎生怕这位家财万贯、见识广博的沈大老板会嫌弃他的这份微薄之物，殊不知，这份心意，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沈万三在听到老丈朴实无华的话语时，原本沉稳从容的神色不禁为之一滞，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深沉而真挚的愧色。他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面前的老者，双手恭敬地抱拳一礼，声音低沉而庄重：“老丈，您有所不知，陛下在临行前曾有严令告诫我等，凡行走民间，切不可接受百姓无偿之赠予，即便是微乎其微的一针一线，也需秉持公正交易之道。”

“因此，请您不必为此事耽误时间，只需将这鸡交予我，我会以市场价格将钱款给您结算清楚，这样一来，您便可以安心回去处理其他事务了。”沈万三言辞恳切，语气中充满了尊重与理解。

然而那老丈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面容憨厚且坚决：“沈老板，这钱俺真的不能收！俺只是想让自家养的鸡能多吃几个虫子，健健康康的，没别的意思。俺心里明白得很，这只鸡对您来说可能根本算不上什么，但这是俺作为一个平民百姓能够拿出的一份心意啊，为了咱们那位心系天下的陛下，俺虽无力捐献金银财宝，却也只能用家里养的这只鸡表达一下敬意。”

老丈的眼神坚定而又热忱，沈万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与挣扎。他面露难色，但看着眼前这个淳朴而又诚恳的老者，终究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唤过身边的两名随从：“小李，小张，你们过来。”

两人闻声即至，恭敬地等待沈万三的吩咐。“这只鸡，你们就帮老丈收下吧。”沈万三轻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感慨，“另外，去给老丈称上五斗米，让他带回家去。”

这一句慷慨之词，让老丈顿时慌乱起来，连连摆手，面露惶恐之色：“沈老板，这怎么使得？使不得啊！一斗米都足够珍贵了，更何况是五斗米呢！莫说就我家这一只鸡，就算是两只鸡，也抵不上这五斗米的价值啊！”

沈万三此刻却是笑盈盈地对面前的老者说道：“老先生，陛下可是再三强调，严令禁止任何人白拿乡亲们的一针一线。您看这只鸡，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在关键时刻可能就是一家人的救命稻草啊！”

他那慈祥的笑容中带着坚定与诚恳，“所以，你们能将自家的鸡贡献出来，这本身就是对朝廷的支持，也是对陛下的效忠之举。这一袋五斗米，您就请收下吧，这是对你们无私付出的一点微薄回馈。”

然而，老丈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严肃，连连后退了三四步，不住摇头道：“沈老板，您这是要让我这个老头子在乡亲们面前失了颜面，背上贪图小利的骂名啊！这五斗米，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言罢，他仿佛生怕沈万三再坚持，匆忙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万三望着老丈渐行渐远的身影，内心被深深触动，良久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对身边随从吩咐道：“记住那位老丈的容貌，回头去查探一下他家的具体情况，若以后他在我们商行有任何需要，务必给予关照，尽量周全。”

身边的随从恭敬应答：“是，小的这就去办！”

沈万三的目光又转向了一旁身着整洁衣物，看上去颇有威仪的中年人——老杜，他语气温和却决然地下达命令：“老杜，我们在商行里增设一个捐赠通道，凡是愿意捐赠鸡鸭的百姓，我们都应当尊重他们的善举，全部收下。”

“并且，要做好详细的登记，等这些鸡鸭妥善安排送出后，我们要挨家挨户地为他们送上三斗米作为回馈，让每一份善良都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回应。”沈万三的话语沉稳有力，充满了对民生疾苦的关注和对百姓奉献的敬意。

黄昏将近，两人驾驭着骏马疾驰在路途之中。刚至两郡交界的地界，二人的脸色便已阴郁下来。

“这……这所有的一切……”

他们目睹沿途的百姓肩扛行囊包裹，身着破烂不堪的衣物，一致朝向安庆府的方向蹒跚前行，锦衣卫的面色因此显得尤为沉重。

“老丈！”

锦衣卫跃下马来，径直走向一位面容憔悴的老者，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个雪白的馒头，恭敬地递到老者面前。

那老者的目光原本黯淡无神，此刻却因馒头而闪烁出一丝光芒，他微微欠身询问：“公子此举是何意？”

锦衣卫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轻轻摇头示意：“老丈先用馒头，无需惊惧，我们只是想了解灾情详情。”

听罢此言，老者才安心接过馒头，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全然不顾泥土污渍。

“唉，一言难尽呐！”

“这次怕是触怒了上苍啊！”

“小哥，你若是从别处来，还是趁早回去吧！”

“这里，如今已是无法生存之地了！”

闻此言，锦衣卫的脸色更加阴沉，急切追问：“老丈这话有何深意？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丈苦笑一声，满目凄然：“我是从原县逃出来的，那里是最早受灾的几个县之一，现在全县粮食已经荡然无存。”

“这一路上所见，田地皆成荒芜之态，连树叶花草都被啃食殆尽。据说已有多人丧命，尸骨无存，被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