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安静片刻,易淮撩起眼皮看燕奕歌,好像有许多脾气,又似乎没有半点:“…你还要在我身上压多久?”
燕奕歌起身,坐在了软榻边边一点,低着头,用眼尾的余光去看易淮。
易淮身上泛起绯色的地方还未消退,因为穿着古代的衣袍,露出的部分并不多,可在这份保守中冒出来的,又反而更为……
易淮的耳廓、喉结,还有一点因为刚才的大动作微微敞开了的衣襟露出的锁骨都透着淡粉色。
他抬起了只手,手背挡着眼睛,粉色的指甲盖和粉红的指尖,还有泛着同色的指关节都无比显眼。
易淮从小就白,肤色是几近透明的白,也正是因为这般,他从小就被叫病秧子。
所以可以设定外貌的全息游戏时,易淮不会动脸,毕竟他自己这张脸,他还是很满意的。但他都会调整别的参数。
让自己拥有一米九五的身高、强壮的体魄,还会把皮肤颜色调成暖黄的肤色,燕奕歌现在的身体就是如此。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会儿。
易淮头一次有反应,过了这么久也没消,难免有点臊。
又听燕奕歌问他:“有不舒服吗?”
易淮没吭声。
燕奕歌便直接动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来,让易淮看他。
两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对望着,最终易淮败下阵来,说到底,他跟自己闹什么别扭……怪得很:“没有。”
这是实话,易淮确实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
相反,他甚至觉得有些过于舒服了。
不过除开那种爽外,还有前所未有的顺畅感。
易淮头一回觉得自己这具身体这么轻盈舒坦,那种下一秒便要撅过去了的感觉也没了,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以至于让他有一种自己现在可以打过另一个自己了的错觉。
好吧。
易淮想,他得承认,内力走了一圈后,确实很有用。
要再来一次……
他也是愿意的。
虽说他的反应——各种反应——都有些丢脸,但反正是在自己面前丢脸,就像自己在家不小心平地摔了一下,没什么好尴尬的。
易淮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后,感觉一切可以看开:“拉我一把。”
他语调都慵懒了起来。
燕奕歌清楚自己怕疼,也清楚自己确实娇生惯养,怕只拉着一条胳膊会扯疼自己,故而俯下身,另一只手绕过易淮的肩臂,托着他背后,两边施力将易淮带起。
易淮坐起来,发带却往下滑落,被燕奕歌一把接住。
易淮自然也是发现了。
他抬手,五指从面上穿过自己的头发,撩起因为方才那些挣扎动作弄得凌乱的长发,有点郁闷:“这发带根本绑不紧头发,《青云上》要这么考究吗?就不能允许一下短发出现?或者弄个皮筋啊!”
作为另一个易淮,燕奕歌自然是无比赞成的。
毕竟在他的记忆和易淮一致,玩这款游戏时,发带就常常在打斗中散落,他不止一次给《青云上》发过建议,给不会用发簪的玩家一条活路,但得到的回复永远是“感谢亲亲少侠的建议,但就是这样才更加真实不是吗^^”。
“别激动。”
赞成归赞成,燕奕歌心里始终惦记着自己原本那具弱鸡身体:“你不能太激动。”
易淮:“。”
总感觉这话下一句要接“免得动了胎气”。
燕奕歌抬手用自己的手指给他梳理头发,又和自己共脑:“我没说。”
易淮确实体弱多病,手抬久了也酸,故而他由着另一个自己给自己打理这头恼人的长发:“你想了。”
确实。
无法反驳。
燕奕歌明智地选择闭嘴。
他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仔细而又小心地梳理下来,目光却不自觉地分了大半在易淮的颈侧还有耳朵以及侧脸上。
他自己长得很好看,毕竟从小到大,他对自己这具身体唯一满意的,也就只有脸了。
他从前是很厌烦自己过于娇嫩的肌肤的。
但现在……
燕奕歌忽然意识到为何会有人吹捧“肤如凝脂肌如雪”。
就是身体再好些、健康,就好了。
因为怕扯疼易淮,他动作很轻,但也正是因为太过轻柔,他指腹上的茧蹭到易淮的头皮,或者不小心掠过易淮的耳尖时,才叫易淮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好像有点痒。
等到帮易淮梳理好头发后,燕奕歌又帮他把头发抓起。
粗粝滚烫的手指扫过,易淮不自觉地绷了绷。
一只手不方便动作,燕奕歌便将那青灰色的发带叼在了唇齿间,用两只手将这一头如墨色丝绸般的头发拢起,抓在了头顶。
他将被咬得濡湿了一点的发带拿起,仔细地给易淮绑了个高马尾。
同款发型。
因为易淮只会这一个。
燕奕歌给易淮扎完头发后,易淮才半软下去。
他小心摸了摸自己脑袋上易散的马尾,不得不感慨:“其实世上多一个自己挺好。”
燕奕歌嗯了声:“你要健康就更好了。”
易淮轻哼:“我现在也挺健康的,你用内力在我经脉里推了一个周天后,我现在感觉我已经好了,能打一头牛。”
说着,易淮就要站起来蹦两下,告诉另一个自己,他现在确实很好。
然而因为燕奕歌压着他的衣袍,易淮又起猛了,他站起身的一刹那,就被衣服背刺。
易淮直接砸进了燕奕歌的怀里,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为了稳固身形,手也是压在了燕奕歌的腿上。
这一砸,易淮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眼冒金星,第一个念头不是尴尬,而是——
淦。
自己在游戏里这具身体练得是否有些太好。
燕奕歌在易淮往下倒时,就手疾眼快地先一步扶住了他,只是距离就这么点,易淮的手还是撑到了他身上。
他很明显地一绷,那双漆黑的桃花眼,眸色都深了几分。
好在易淮抬手也快。
他借着燕奕歌的力,微微支起来一点,揉揉自己撞红了的额头:“你压着我衣服了。”
燕奕歌没有第一时间挪位,只是瞧着近在咫尺,就连说话时都会落下气息与他交换的易淮,慢慢松开了手,人也挪了挪。
燕奕歌说不出自己心头那一霎那升起的情绪念头究竟是什么,毕竟一闪而过,他都没有捕捉到。
他撇开视线,语调淡淡:“就这还打头牛?”
易淮:“?怎么还瞧不起自己呢。”
他嘀咕:“你得了好身体就嫌弃自己从前的身体了是吧。”
燕奕歌抬眸:“你不嫌弃?”
易淮张张嘴,无话可辩:“……嫌弃。”
要不嫌弃,怎么那么执着在所有可以设定自身条件的全息游戏坚定地选择一米九五、八块腹肌,还得要有人鱼线呢?
易淮扫了眼燕奕歌的躯干,啧了声。
说不爽吧,确实是,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这是自己每天勤勤恳恳上线、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肌肉。
可要说真的很不爽吧,也没有到那种地步,因为仔细想想燕奕歌就是他,在燕奕歌的记忆里,作为易淮的他确实得到了这样好的身体。
……这世上多了一个自己,真的就让很多事变得哲学了起来。
易淮摸摸自己平坦没有赘肉也没有腹肌的肚子:“饿了。”
“我去叫餐。”
燕奕歌起身出门,易淮冲他挥挥手,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自己跟自己,又不是跟外人。当然是身体好的那个去了。
而且自己最了解自己的喜好,自然不会踩雷。
美滋滋吃过一顿午饭后,易淮就伸着懒腰要去海神庙查探一二。
燕奕歌拿起面具,却看着易淮。
易淮发现自己这一刻是不太明白另一个自己在想什么的:“怎的了?”
“你方才没有咳过。”
燕奕歌淡淡:“换作以前,十分钟不咳一次都是难得。”
易淮这才发现:“那希望能坚持得久些……”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嗓子有点痒,咳了一声。
但牵连着五脏六腑的那种刺痛感却没有以往那么显著。
燕奕歌皱眉:“我再给你走一个周天。”
“别。”易淮抬手拦他:“我能够感觉到我的经脉还有些胀,只怕是真的过犹不及。”
燕奕歌眉头皱得更深。
易淮知道他在想什么,哄他:“过几日…我保证不挣扎了。”
燕奕歌面色也没有缓和多少,只是沉着脸扣上了面具:“还是要早点解决,去找巫沉凝。”
他已经有些后悔:“不该答应你。”
一个名字而已,为了争夺使用权,反而误了给另一个自己看病的时间。
易淮微顿。
他看着燕奕歌拿上薄柳,因为薄柳剑身轻薄,所以剑鞘也并不厚重,加上易淮颜控,这剑鞘也是用极好的材料打造,并非普通木材,有一定的防护能力,上头还镶嵌了些珠玉做点缀。
所以拿着看着很是漂亮。
不过那些珠玉也非摆设,里面有些藏了毒,有一个还是类似烟雾弹的那种效果,不过范围很小就是了。
虽然是第一高手,但出门在外,江湖险恶,易淮总是喜欢多做些保障的。
毕竟就算再第一高手,也不可能一人挡千军万马。
他多少要考虑万一被一群高手围殴的局面。
易淮跟上燕奕歌,神思有一瞬的恍惚。
他突然想起一桩旧事。
那时候他才十四岁,看见了希腊神话关于纳西索斯的故事,他好友说爱上自己的纳西索斯好像变丨态,怎么会有人会喜欢上自己,不会觉得诡异吗?
而他当时笑着回了句——
“那我恐怕也是变丨态了,因为我仔细想了想,要是这世上多了个我,我肯定也会疯狂爱上。自己和自己谈恋爱,多美好啊,对方想什么你都知道,性格、喜好,无论什么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