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抓蛇
八月十五日,晴翠行册封礼,晚间皇帝在行宫设宴,君臣同乐。妃嫔们也借此机会解了素禁,一个个吃饭吃得头都不抬。
尽管卡着八月十五当天给她行册封礼,实质上仍然让她受了内外大朝贺,并赐宴群臣,但凌清辉仍觉得这个有标志性意义的晋封本不该如此简单平常。
徐昭华说:“陛下,晴娘子看重的是陛下待自己的心意,所以她才会那样上疏,免得陛下担上纵情享乐、不顾边关将士的名声。前几日我们在一起闲聊,嫔妾听着,晴娘子似乎对骑马很有兴趣。这里本就离着马场很近,陛下何不教她骑马,趁着没回城多玩两天?”
凌清辉眼前一亮:“好主意!”又道:“你和海诗政也来吧,朕教晴翠,你教海诗政,她俩都是又菜又爱玩的,有你陪着,朕好歹也有个帮手。”徐昭华粲然一笑:“多谢陛下!”
三个小姑娘在马场果然玩疯了,徐昭华一改往日的沉默严肃,不但骑马还闹着要拉弓,凌清辉忙叫人拿三力四力的小弓箭来:“且先热个身,过几日活动开了再慢慢增加。”
徐昭华笑道:“陛下放心,嫔妾不做武王举鼎的傻事。”
晴翠看她戴好护具拉弓,恍然大悟:“原来扳指是做这个用的,我说呢,戴在大拇指上好不方便,要那个做什么。”
海诗政骑着马奔过来,在不远处拉停骏马,高声笑道:“晴翠!你在那里闲聊什么呢?是不是累了?”
晴翠立马爬上马:“笑话!我能不如你?就从靶场大门那里开始跑,到‘三十杨’为终点,今天跑不垮你!”
凌清辉忙说:“你们两个小混蛋,骑马要当心点,头要包好,人要坐稳,别摔着了!”
“知道啦!”声音随风飘来,人早跑出去了。
凌清辉叹气摇头:“后宫要变猴山了。”
徐云西笑得哆嗦,箭头一偏,射了个二环。
凌清辉嘿嘿一乐,拿自己的习练弓射了个九环。
徐云西自然不服气:“这次是没拿稳,看我射个十环给你看!”
傍晚时分,海初雪趴在马上累得眼都直了:“姐,我的亲姐,你别撺掇我们娘子了行不行?”
海诗政欢快大笑:“广阳,你们娘子现在升为娘娘了。你喊错了是不是该罚?罚你再陪我们跑一圈。”
海初雪哀叫一声:“兄弟们,走了!又来活了!”
海诗政撒欢过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趴床上起不来了,晴翠给她送了一箱薄荷膏,捏得她杀猪似的叫,时不时还有张兰娘宋静怡杜若诗沈令月许阳“为什么不带我去是不是不爱我了”的埋怨,热闹得快要掀了房顶。
徐云西作为位份最高的不但不拦着还起哄:“对,下次大家一起去。不会没关系,我都会,我教你们。”
“昭华娘娘你最好了!”
门外嬷嬷们对视一眼齐声叹气。
海诗政被捏得龇牙咧嘴还在逞强:“我能拉三力弓,待会儿就去围场,咱们比一比谁射的远!”
慌得衡嬷嬷开口劝道:“娘子,且休息几日再玩不迟。”
大家正嘻嘻哈哈玩闹着,秦嬷嬷进来,在月亮门外禀报:“娘娘,燕子庄上来人了,说有事急奏。”
晴翠还在忙着给海诗政按胳膊肘:“哦,进来回话。”
秦嬷嬷尴尬道:“娘娘,是个男管事,在凌波殿候着呢!”
晴翠这才回过神来:“知道了,这就回去。”擦擦手又嘱咐海诗政:“你听话,按开就不疼了。明天咱们再玩。”
宋静怡因听到是燕子庄来人禀报,又说是急奏,担心爹娘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便也跟大家告辞,和晴翠一起到了凌波殿。
“小人燕子庄管事金锋,参见娘娘。”
晴翠说:“什么事,直说。”
金锋闻着熏香味,不敢抬头:“昨日午后,莲花池边突然出现了毒蛇数条,差点咬伤宋爵爷和郭封君。”
晴翠尖叫一声:“什么?”
宋静怡瞪大眼睛捂着嘴,一时连尖叫都失了声。
金锋忙说:“二位娘娘放心,二老无事,只是受了惊吓。”
宋静怡一个哆嗦,这才哭出声:“娘,爹……”
晴翠抱着她给她捋胸口,又问:“那其他人有没有受伤?你们怎么躲过去的?”
“因荷塘正好清淤,内中有一位王老伯以前做过捕蛇人,幸好有他才避免更多人受伤。”
晴翠敏锐地察觉金锋话中用词:“‘避免更多人受伤’?谁受伤了?总共受伤几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死了三个,”金锋吞吞吐吐,“另外,另外,何管事残了。”
听说何嬷嬷的家人出了事,晴翠更着急了:“到底怎么个情况?如实回答不许拖延不许隐瞒!”
“是。当时何管事正陪着宋爵爷说话,见窜出来毒蛇,还有一条冲着爵爷和孺人去了,何管事便顺手拿起一柄铁锹挡在前面打蛇,”金锋吞了吞口水,“我们都以为那蛇被打死了,不想要将蛇铲进袋子里时,它突然开口对着何管事的左手就是一口。”
金锋回忆起来仍是冷汗涔涔:“王老伯认得这蛇,说它唤作阎王殿,要保命得断腕,何管事也真是狠得下心,竟真的用斩莲藕的刀当场砍了。如今还在回春医馆住着,人已经没事了。那几条蛇也在王老伯指点下装入袋子封存起来了。”
晴翠气得浑身发抖,还是那种蛇,必定还是同一个人干的!
秦嬷嬷连忙劝道:“娘娘且稳一稳,咱们,咱们怎么办?”
晴翠一声怒喝:“还能怎么办?去请陛下来!便是国家大事都停了也得给我先办这个!”
凌清辉听到禀报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宋静怡脸色惨白,见了他冲上去抓着他手就哭:“陛下,我想让我爹娘进宫住着!”
“好好好,没问题。朕这就派人去接,”凌清辉一口答应,“行宫外围也不是没有闲置宫殿,暂且住着就是。还准你去见你爹,别害怕。”
晴翠吼道:“陛下,静怡除夕受伤你瞒着我我不怪你,不明面处置陈家我也理解你,但现在背后的人都要我们命了这事你必须处理!不管背后是谁,我要他全家都死!”
两人俱是一僵,侧头看她,果然她是知道了,也不知总共瞒了几天。
毕竟临时起意,又是在没有内应的庄子上,燕子庄上下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齐心合力挖地三尺,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嫌疑人:燕子庄范围内尽是自己人,唯有他一个外人,出毒蛇前一日,此人来给庄上送河鲜,进入了荷花池范围。
“此人名叫秋益安,家有余财,置办了十几辆车和骡子驴子,专为人拉货。因他信誉好,连行宫备办货物也常找他。”
“只因爵爷孺人过来住,庄子上要用的柴炭杂物多了些,只能向商行铺子采买。商行嫌路远,给钱也不肯来送,我们只能找人自己运回来。行宫管事宋行便推荐了此人。”
“燕子庄这些日子只有他往来运送,这是出入记录,哪一日送的什么,何时进去何时出来,都在上面了。请陛下、贵姬娘娘过目。”
凌清辉问:“这个秋益安现在何处?”
“回陛下话,秋益安及名下秋记车行一干人等,均已被刑部拿获,正关在刑部大牢。”
晴翠问道:“行宫备办货物也找这个秋益安?都是拉什么货物时候用他?”
“回娘娘话,这个小人不清楚。”
于是又查行宫备办人员明细、出入记录。
备办人员名册上,运送货物的确是秋益安负责,出入记录上,今年夏初那批草木却不是他送的,打头的是一个叫王振的人,查明家住三十里外小胡村,家贫如洗,原属无业;另有将近二十人,姓氏不同,家庭不一,但均系秋记车行的伙计。
“这就是了,我们当日只看到一堆人名,却并不能知道是谁家的,”晴翠冷笑,“去草木房,把秋雅抓了,簿册记录也一并拿来。”
凌清辉便问:“秋益安和秋雅是一家的?”
“可能吧,瞧着都姓秋,不过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这得查户籍了,”对着凌清辉不需要遮掩,晴翠直说了梁贤那日跟她说的问题,“那纸张特意替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反正肯定有鬼。”
凌清辉点头道:“我不是刑部,不需要你必须呈交逻辑缜密的证据,你有什么疑惑只管说,我自有办法去查。”
晴翠私底下去问赵尚寝:“如今是个好时候,你有什么证据吗?推断也行。”
赵尚寝摇了摇头:“不过是几句叫我为难你的吩咐,这话兴许陛下听了能意识到她目的绝不只是刁难你一下那么简单,但终究不能作为什么处置人的证据。莫说废后,便是罚也不值当的重罚。我不太想在这种情况下出去作证,没得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