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午饭

过了一会儿，日头渐渐升起，官道上还不见动静。

将近端午，马车里更觉闷热，四个人都有些焦躁，冯小姐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发觉官道上还排着更多的马车，而她们这一排车队在官道边上的黄土路上。

冯小姐看王二离得不远，两只手拢成个喇叭形，悄悄喊：“王——二——哥——”

王二连滚带爬跑来：“听到了！姑奶奶，别喊，别喊！”

冯小姐非常理直气壮：“我知道，所以才压着嗓子呢！”

王二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哎哟，我谢谢您嘞！”

冯小姐趴在车窗上问：“王二哥，咱们要排到什么时候啊？”

王二摇摇头：“不知道，咱们来得早，已经登记好了，起先城门口的官爷说让我们把车队挪到一边，好把大道让给其他州。现在人太多，我也挤不进去了，也不叫问。方才来了几个……太监，说了几句又走了，咱也不能靠近。不知道什么情况。”

王二说到太监时明显顿了顿，周围的人也不负所望地笑起来。

冯小姐说：“马车里太闷热了，我们下来透透气行不行？”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没拉帷帐呢！谁下来了，被老爷们看到，我们一准要受罚！”王二慌得不行，连连摆手。

冯小姐一脸担忧：“可是车里太闷了，我们肚子又饿，晕在车里吐在车里都不好。后头还有十人八人一车的，这大热天，都是娇小姐，万一闷死了怎么办？”

王二也犯了难：“姑奶奶，这回真不是我难为你们。你看这城门口，平日里有出有入的，今天只有各州马车，就是宫里下了圣旨，专门把城东门留出来给你们。再往外还有官兵驻守呢！”

来回看看，王二发觉官道在西，他们车队在东，往东一片尽是荒地，辽阔无人，再远处就是农田，便说：“冯小姐，你们可以把东边帘子掀起来，这样官道上的人看不见你们，你们也能透透气，但是千万别随意下车，你们一推车门出来可就都看到了。”

冯小姐这次很好说话：“那行吧。”

王二也怕其他车上的小姐们闷坏了，便往后头给手下人传话去了。

这边冯小姐将东边车帘全部掀起来，虽然无风，好歹大家不用闷着了，陈小姐温温柔柔地说：“我觉得这样倒比下车更好，下车反倒没有干净的地方坐着呢！”

冯小姐笑一笑，悄声说：“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陈小姐不解：“那你怎么一心要下车？”

冯小姐说：“他那个德性，你要掀帘子他还得骂你。你直接要求下车，他就会和你商量只掀帘子行不行。”

三个人都笑起来：“还真是这样。”

陈小姐从包袱里取出燕麦饼，用手帕包着，分给其他三人一人一个：“好到正午了，咱们也别管什么时辰不时辰的，快些吃点东西垫垫，万一宫里来人，恐怕没时间吃饭了。”

圆脸的小姐也解开包袱，拿出几根风干的肉条分给大家：“姐姐说得是，看他们那样子也难能管我们饭，咱们快吃。”

穿绯红衣裙的小姐在随身的箱子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瓷坛子，四双筷子，坛子打开来，是腌制的茄子萝卜咸菜。

四人中独有冯小姐身无长物，她被送到平阳郡时连个包袱都没有，更别说银两干粮、换洗衣物，光秃秃一个人，绑辫子的绳子都透着寒酸，更没有钱贿赂管事。还是陈小姐看不下去给她紧急置办的。

接过好友们塞过来的燕麦饼、肉条、筷子，冯小姐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一路全在吃你们的，却没什么东西分给大家。”

绯红衣裙的小姐说：“兰兰你怎么说这个话，要是没有你，我早被他们欺负死了，这罐子咸菜还能吃到如今？”

陈小姐说：“出门在外穷帮穷，我们靠你出头没客气，你吃饭也别跟我们客气。”

圆脸小姐咬了一口肉条：“就是就是，兰兰你快吃。这肉条还挺好的，早知道上路前就多买些了。”

于是这一架小小的青布马车里，四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开始吃她们的午饭。夏日的风徐徐吹过，看着远处的麦田，大家心里都是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