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春苑

冯玉兰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没想到做宫嫔还有这好处，想来送她来的那家人也是这样打算的，吃苦她自己去吃，当了妃子可是这家人享福。

冯玉兰冷笑，她来就是为了当宫女给自己挣口饭吃的，这家人做梦去吧！

沈令月连忙对女史说：“多谢姑姑指点！我们家没见识，实在不该自作聪明。”

女史说：“这也罢了，现下改了就是。叫你州管事来。”又对其他人说：“看见了没有？即便冒名顶替，现在改了也算你无罪，统一都算登记出错。这是皇恩浩荡，念你们小民百姓不懂规矩，多留一条生路。机会只有这一次，可要珍惜！”

冯玉兰深吸一口气，她情况不同，不必开口。

没有人再报告，女史便说：“那就拿好你们的行李，随着管事上宫里的马车，不要上错了。”同时将更改好的簿册交给几个侍卫，侍卫们翻身上马，带着簿册先走一步。

宫里来的马车都是大车，冯玉兰等四人便与平阳郡冠城县的四名秀女凑了一车。大家路上同行同宿，也都熟悉，彼此呼唤照看，免得人落单，各自忙忙从原本的车上拿了行李，又登上宫里的马车坐好，长舒一口气，互相看看，都有些激动。

远处吹起了悠长的口哨声，车下站立的太监纷纷跳上马车，吆喝一声，驱赶着马匹行进。各州管事与小吏则自行前往驿站住宿。

明春苑兴建于世祖在位之时，景色宜人，夏季清凉不燥，乃世祖晚年休养之处，先帝更是一生钟爱这里，甚少回皇城居住。

历经三朝修葺扩建，如今明春苑占地广阔，规制齐全，亭台楼阁无一不精，又有玉清河穿插而过，养得青山苍翠，仙葩缤纷，三代帝王都爱在此避暑消夏。凌清辉登基后为表守孝诚意，三年不出皇城，是以行宫至此方重扫门庭，迎接它的主人。

今年天热得早，惊蛰之后，皇帝便命人收拾松鹤斋，谷雨时节奉太后到此处住下，他自己住在清暑殿，皇后说要方便伺候太后，自己挑了松鹤斋旁的天光一色，李淑妃选了离着清暑殿最近的惠风和畅，陈昭容不愿与她们争斗，选了幽静偏僻的竹里馆。

明春苑内西南角那一排宫殿群，则是为今年的秀女们预留的。

宫车辘辘，载着青春少女们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已经走了许久却还没有停下，这不免让秀女们有点焦急惶恐。

陈幼容悄声说：“这京城也太大了。”

“是啊，我估计太阳都落山了。”

马车里一片漆黑，帘子外已经透不过光来，唯有帘子晃动时依稀能看见外头许多灯笼，显然宋静怡猜得不差。

冯玉兰静静地坐在马车里，似乎连心跳都没有了，等着那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外头女史声音很快响起：“现在还没进宫苑，请诸位不要乱动，在马车里安静等候命令。”

女史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行远，显然是在挨个吩咐。更远处也有其他女史的声音，同样在吩咐此事。

梁贤悄声道：“宫里规矩也太大了。”

陈幼容轻轻握了握拳：“我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习惯这些。”

过了一会儿，女史的声音重又响起：“请诸位听好：进入宫苑之后，你们就正式开始了选秀，不管起居坐卧，每一项都是要考评计分的。行动自专，扣分；不听命令，扣分；有恶习，扣分；起口角争竞，扣分；与管事姑姑顶嘴，扣分；学习不专心，扣分；太笨学不会，也要扣分。不要以为平时可以不守规矩，捱到殿选时候装装样子，就能蒙骗宫里贵人。即便你美若天仙，一身才华，皇上点你时也要看考评册子。考评下下者，连殿选资格也没有。明白了吗？”

车队顿时响起参差不齐的声音：“明白了。”

车里四人都觉得自己入选无望，年纪最小的梁贤更是忍不住低声说：“我怕我做宫女都会被打死！”

马车外立刻响起轻声咳嗽，梁贤意识到被人听到了，连忙捂住嘴巴。

其他马车那里也有一些骚动，但很快都归于平静。

女史的声音重又响起：“每架马车前都有一名宫女，你们下车后不要乱走，跟着这名宫女，由她带你们进入住所。安排你们住哪间就住哪间，不许挑，更不许更换。夜间查房一旦被我查出来，就要扣分了。现在，拿好你们的行李，下车。注意保持安静。”

又是一阵细微的嘈杂，众女子下了马车，果然见马车前有个宫女，手持灯笼站着。路边还有许多侍卫举着火把，如同泥雕木塑的金刚，肃穆威严。

秀女们不敢出声，也不敢四处张望，便随着宫女往前走，到了一处空地又和其他队伍汇合，仍旧按州府郡县排在一起。

那空地上一样也围着许多侍卫，灯笼火把无数，照得中央一片通明，前头站着一排中年女子，皆是一样的褐色宫装，手里拿着簿册，相隔甚远。

见秀女们到来，第一位褐衣宫女便开口道：“凡是安宁州的秀女，到我这里来。” 停一停，又说一遍。

东侧一股人流涌向这个宫女。

其他宫女也依次高声道：“平安州的秀女，到我这里来！”

“永定州的秀女，都到我这里来！”

又有一个将簿册对着蜡烛照一照，喊道：“太平州的秀女，到我这里。”

冯玉兰还在东瞅西望，陈幼容一伸手，拉着她过去了。

喊了约莫十来遍，中年女子又说：“太平州的都齐了吗？看看你们的同伴可有漏的？都齐了就要走了。”

连说三遍，中年女子便带她们离开。

一群秀女随着这位宫女穿门过院，不知走了几道门，拐了几个弯，出现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站着六名宫女，皆是一色的深红衣裙，年纪也比褐衣宫女要小些。周围还有些太监，举着灯笼火把为她们照明。

褐衣宫女进来后，与六名宫女彼此见礼，又说：“太平州的秀女都在这里了。”

“有劳嬷嬷，”最左边一位深红宫女开口道谢，又往前一步，对秀女们说，“不要吵闹，山阴府的秀女跟我来。”

立刻便有一些女子向她走去。

这名宫女拿着名单，一一确认山阴府所属秀女到齐，带人进了左前方林子里。

又一位说：“荣盛府的跟我来。”

荣盛府秀女挤挤挨挨跟过去，呼朋觅友，确认同伴是否跟来。

宫女拿着名单清点秀女：“杜若诗，……杜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