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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无解

等秦安抱着秦声走远后,女人才松了口气,恢复了倨傲,指使着男人把地上的钱袋捡了起来。

女人一把从男人手里扯过钱袋,打开看了看,尖酸地挑剔道:“怎么就这点,呸,就知道你那兄弟跟你一样,也是个没出息的,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你。”

秦安懒得理会那两人的想法,他本想将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补贴给这对夫妻,权当帮他照顾儿子的感谢,谁知却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被这般磋磨。

那笔钱足够寻常家庭两人小半年的花销了,只是那女人素来大手大脚,才嫌弃钱少,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他们兄弟的情义便到此为止,从此以后,只是陌路。

可是朴实的秦安万万没有想到,人心之恶,何来止境。

在他走后,女人越想越不甘心,悬赏秦安的通缉令还在告示板上贴着,下面写的一百两银子轻而易举地便勾动了她的心思。

她瞒着男人,将秦安的行踪毫不犹豫地卖给了官府,哭诉自己受了胁迫,被迫替他养了好几个月的儿子。

县令自然不在乎她替谁养儿子,他只在意女人提供的消息。

女人拿着赏钱,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县令则是凭借着线索,派了许多官兵去抓捕毫不知情的秦安。

纵使秦安时刻警惕,在带着一个孩子的情况下,也难以逃得过官兵的追捕。

傅清池便是在这个时候出手救了他。

他在前几日来了这座小城,不经意听人提起了秦安的事迹,心中生了几分好奇,又恰好碰见官府出兵,这才及时出手救下了秦安父子。

官兵自是不肯就这样放过自己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出言斥道:“你是何人?休要妨碍官府抓捕逃犯,还不速速退去!”

傅清池眉梢微挑,嘴角含笑,似是有些奇怪地道:“逃犯?敢问这位大人,不知此人犯了何罪?”

“他杀了人!”

“哦~杀了人啊。”傅清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问道:“那敢问大人,按照我朝律法,杀人者该当何罪啊?”

官兵理所当然地答道:“那当然是以命偿命。”

“原来如此。”傅清池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按大人所说,杀人者当以命抵命,那此人杀的是本该以命抵命,却逍遥法外的杀人者,乃是正义之行,又何罪之有?”

听到这里,官兵哪能不懂这人就是来挑事的,干脆也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下令让人一同抓捕。

傅清池却丝毫不慌,他从腰间摘下一枚令牌,拿在手中随意地摆弄着,官兵定睛一看,冷汗瞬间便流了下来,一改之前嚣张的态度,连忙行礼道:“小的不知是钦差大人来此,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恕罪。”

“此事尚有疑点,麻烦你回去通报你家大人一声,让他好好查清楚真相,不要平白诬陷了好人。”傅清池语气里充斥着漫不经心的意味,却恰好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傲然,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然带了警告,官兵连声称是,急忙带着人撤离了这里。

四周恢复了平静,秦安脸上被刀划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揽着毫发无伤的秦声,低头向傅清池道谢:“在下秦安,多谢大人相助。”

“秦安。”傅清池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忽的笑了,道:“‘萧萧黄叶路,匹马向秦安。’?1?好名字。”

他又道:“你也不必叫我大人,我不过是个路过的江湖人罢了。”

傅清池顺着秦安疑惑的目光看向手中的令牌,随意地抛了抛,道:“哦,这个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用的,一会就还回去了,看在还蛮好用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他喝我的那壶春山酿了。”

秦安虽然看起来朴实,却是个聪明人,他心知此人绝不只是他口中的普通江湖人,却丝毫没有打探的意思,只拱手问道:“不知恩人尊姓大名,今日之事,来日秦安必涌泉相报。”

“报答就不必了,顺手而为罢了,我帮你只是因为敬你有几分血性,不该栽在这种奸人手里。”傅清池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利落地翻身上马,看着他说道:“我叫傅清池,来日江湖有缘再见。”

看着傅清池纵马远去的背影,秦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傅清池。

后来,这个名字在江湖越发地响亮,几乎无人不知江湖上有个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傅少侠。

带着儿子四处奔波,寻找新的落脚之处的秦安,渐渐开始频繁地听人提起他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亲眼见过他。

这件事只能算是少年傅清池闯荡江湖遇到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像这样的事他做过太多,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也从来不图别人的感谢。

他或许已经记不清了,但被他帮助过的人却从不曾忘记那个如风一般潇洒的少年侠士。

而如今傅清池之所以能在街头一眼便认出了他,却是因为他脸上那道熟悉的伤疤和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朴实的眼睛。

看着眼前人波澜不惊的面孔,秦安忍不住问道:“傅大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话一出口,秦安便有些懊悔,面前的人改了容貌,身形瘦削,怎么可能过得很好,他问的这是什么话。

傅清池却没有介意,轻笑着给他倒了杯酒推了过去,思考了片刻,答道:“说不上好,可我觉得,应该也算不上差。”

秦安沉默半晌,喟叹道:“傅大侠,你确实变了许多。”

也就是在这一刻,傅清池终于恍然,自己的心态早已经在无声之中发生了改变。

以前的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是真的喜欢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说得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可这一路的经历,却让他如梦初醒。

不知是因为频繁遇见故人,还是近来发生的事重新唤醒了他心底未凉的热血,此刻他终于承认,他不喜欢那种平静却孤独的生活。

雄鹰当翱翔于九天之上,又怎可自甘作缚。他的路还远远没有走完,又怎甘心半路停下脚步,抛下这一路上的至交好友,舍弃那凌云之志?

可是不甘心又怎样呢?

傅清池自嘲地想道:

我拖着这样一副无药可救的病骨,便是心怀天下,又能救得了谁呢?

这本就是一个注定无解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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