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不过一册书
别馆外,柯南蹲在悬崖边,冷风吹过,乌云在夜空中蔓延,也许又快下雨了。
今天的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如此反复无常,就好像是今夜发生的一切,大起大落。
绝望笼罩在心头。
他抽了抽鼻子,眼眶发红。
“在这里做什么?”
他蓦地回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原本应该掉下悬崖的人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身后,除了身上衣服被烧破几处外再无大碍。
青年面上的易容没有半点破处,他不知何时摘下了绷带,一双比夜空更混浊的黑眸注视着自己。
柯南张了张嘴想些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呆呆的望着白泽,有那么一瞬间男孩觉得自己作为名侦探引以为傲的大脑宕机了。
“马上要下雨了。”
青年抬头望天,似乎也对今晚的破天气格外不爽。见柯南没什么反应,他便干脆利落的脱下外套交给对方,自己穿着单薄的白色内衬转身朝别馆走去。
柯南被他这一举动搞糊涂了,抱着外套上前两步,“白泽?”
“不是不想回去别馆?就近去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吧,外套披上将就一夜,当心着凉。”
抱着唐装外套的手收紧。
“左口袋里还有块巧克力,饿了就垫垫肚子。少吃,贪嘴的话会口干,现在暂且没水让你喝。”
有那么一瞬间,柯南将白泽和羽田迟生的身影叠在了一起。这两人不仅体型和年纪相似,现在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话有时文绉绉又阴阳怪气的。
“还愣着做什么?非得等被雨淋个透彻才愿意寻地方躲么?蒙蒙细雨中散步是诗情画意,电闪雷鸣下寻求诗意那是脑袋有问题。”
看他还在原地傻站着,羽田迟生挑眉,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柯南:他收回前言。
白泽能和渡边谦一做搭档肯定是有缘由的……这两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又不是没有情商,在这种情况下说两句安慰人的人话很难吗?
被对方这么一打岔,柯南也悲伤不起来了,他强压下内心的悲愤与心酸,颇为老成的叹了口气,“你还回去做什么?我们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将消息传出去,让官方来解决问题,现在这情况已经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
所以回去干什么?和那两家伙拼上性命打的你死我活吗?赢了是杀人犯,输了是被害人的那种。
看着突然思想成熟的柯南,羽田迟生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小子好像ooc了。
好么,这可比工藤夫妇那四面放水的剧本强多了。
“我把盲杖丢在别馆了,去捡回来。毕竟对盲人来说,失去熟悉的盲杖不亚于又一次失去眼睛。”
骗人。
这个理由显然无法说服柯南,他十分肯定白泽回去就是为了杀人,兑现他到这里的“缘由”。
“值得吗,为了两个注定要被关进监狱的人将自己变成杀人犯?”
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寒意在两人身侧弥漫,乌云吞没天空,不剩一丝星光。
青年唇角微微上扬,他眉眼弯弯,明明是最标准的微笑,却没有一丝真正的愉悦从面上流露。自然与非人两种完全相对的感官在这一刻达到了完美的融合,让人毛骨悚然。
他就像被设定好的完美程序,没有灵魂,只是披着人的皮囊。微表情在这里全然失效。
压力骤然袭来,让人喘不过气。如果说刚才只是身上发冷,那现在柯南的感觉就是内心发凉。
“不管值不值得,荒谬与否,人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首先得给自己找个理由。”
压力骤然一松,柯南刚缓过神,张嘴还没吐出半个音节,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头顶。
羽田迟生半弯腰,笑着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别急着反驳,就像一个三观正常的人没必要上赶着去反驳疯人院里的神经病。”
“你该去看医生。”
被打断情绪的柯南噎了半晌,终于闷闷不乐的憋出一句话来。
“不用看,晚期,等死。”
这是什么值得表扬的事情吗?你一脸自豪的说出来是为哪样?
“你如果执意要杀人,我会向警方告发你。”
羽田迟生诧异,“是什么给了你我从没杀过人的错觉?”
“但我作为人证去告发,应该会不一样。没想到吧,你一时的心软最后害了你自己。”
“互保协议也不要了?”
“撕毁吧。”柯南仰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介意。”
还真是底线不容践踏的光之魔人呐,羽田迟生在这里感慨。
少年漫,少年漫,理解。
“白泽,私刑不比法律高尚。”
“可有些事情发展的太快,等到崇高的法律降临,一切都太迟了。我是个感性的人,程序正义在我这里比不上实体正义。但我也不是个蔑视法律的人,相反,我无比赞同杀人偿命——尽管日本基本上不判死刑。”
“包括你自己?”
“包括我自己。别用那种质疑的眼神看我,我的职责还没结束呢。既然追求信仰那就贯彻到底,等一切结束,不管是法庭的枪决绞刑还是民间的凌迟火刑我通通都接受。当然各种也可以都来一次,如果他们不介意鞭尸。”
“你确实该看医生了。”
柯南诚恳道。
羽田迟生但笑不语。
“和我讲这么多,你是真不害怕我反手把你卖了?”
“不,不会。雨也快来了,我看你没有走的意思,睡一觉怎么样?”
青年蹲下来,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手帕,上面有乙醚的味道。
“我醒来依旧会去找警察,我有kite的联系方式。”
柯南并不吃这套,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道:“要么你杀了我保守秘密,要么你放过我让我报警,没得选。”
“有的。”
手帕捂住男孩口鼻,黑发青年突然笑起来,“我有一个可以让你瞬间失忆的咒语。”
“你赖以存在的世界只是一册书,”他贴近男孩耳侧低声呢喃道,“一切都是被设计过的。你这一生到头来只不过是被作者操纵的人偶,浪费数十年的时间在舞台上进行滑稽可笑的表演。”
整个世界的色彩如潮水般快速退去,又被劣质彩铅用相同的颜色涂满。
那双湛蓝的眼睛骤然瞪大,他剧烈挣扎起来,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在空中挥舞的手臂——薄薄一层,像张纸片。
一切都改变了,只除却面前的青年依旧保留着属于人的立体的姿态与色彩。
头突然好痛,仿佛有千百根针在扎,柯南痛的几乎昏厥过去。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白泽的手腕,指尖泛白。恍惚间指尖触碰到一片湿润,血味压过了乙醚,透过了手帕,浓郁的令人作呕。
青年微笑着,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温柔的向他道晚安。
“睡一觉就好了。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工藤新一同学。”
男孩栽倒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