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宣城强盗
第二天早上,陈蒨正在东阁庭院教韩子高刀法,章昭达匆匆来到东阁。
“伯通,什么事?”陈蒨收刀,眉头一皱。
“出大事了,昨天夜里,宣城的那伙强盗又窜到我们郡境打家劫舍,这次两个村子的男女老幼,三百多口人全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章昭达喘息未定道。
“走。”陈蒨把刀扔给韩子高,往外就走。
府署门口,骆牙命人牵来马匹,陈蒨踩镫骑上乌骓,章昭达在前带路,骆牙、冯渊等三十多个侍卫,围在陈蒨的身边,一路策马狂奔。
还没看到村落,就见青山绿水间滚滚涌出的黑色浓烟,骑到村口,原本平静的山村,现在一片惨状,房子全烧没了,只剩下残垣断壁,脚下随处可见尸体,别说老人孩子不放过,真是鸡犬都不留。
“太守,我们不能再等了,请太守即刻下令,末将领兵杀进宣城,抓住贼众,将他们碎尸万段,给死去的百姓报仇。”章昭达满脸悲愤,拱手道。
陈蒨眼中似能喷出火来,但他并没有发话,章昭达急得直搓手。
子高知道,陈蒨不发话,并非惧怕这伙强盗,而是顾忌王僧辩。
纪机、郝仲是盘踞在宣城的强盗,他们在侯景乱梁期间聚集千人造反,到处打家劫舍,这已不是第一次来吴兴劫掠,以前陈昌为太守时,他们隔三岔五地窜到吴兴郡境,后来干脆霸占了吴兴与宣城接壤的方圆三十里土地。
陈蒨接任后,招募乡勇准备讨伐他们,纪机、郝仲得讯撤回了宣城老巢,因为宣城地属南豫州,不是陈蒨的管辖范围,讨伐于是作罢。
但吴兴郡并没有得到安宁,纪机、郝仲这伙强盗搞起突然袭击,趁人不备窜进吴兴,而且变本加厉,不但抢钱抢粮,还杀人放火,得手后就撤回宣城,吴兴官军不能越界追进南豫州,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逃之夭夭,截至昨晚之前,已经累计死了上千百姓,伤者更是无数,弄得吴兴郡境民不聊生、人心慌慌。
陈蒨给南豫州刺史侯瑱去信,希望两郡能联手剿贼,本来是安定两境、大快民心的好事,但侯瑱借故拖延,宣城那伙强盗很是遵守当地规矩,从不在南豫州本地作乱,侯瑱是王僧辩的心腹,陈霸先也奈何不了他,陈蒨只得又向江陵上表,希望朝廷下诏催侯瑱讨贼,可是等来的天子回书却是责备陈蒨陈兵境界,引起州郡猜忌,诏令吴兴郡与南豫州和睦相处,不要因为死伤几个百姓挑起战事。
“太守,您倒是下令啊!”章昭达唯一的独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
“纪机、郝仲之辈,乌合之众而已,但侯瑱,巴不得我领兵犯界,正好借此弹劾我,就不是讨贼这么简单,容我想个两全之策,再做决断!”陈蒨缓缓道。
“唉——”章昭达叹口气道:“希望太守早下决断。”
“传我军令,命华皎拨钱粮抚恤百姓。”陈蒨说完,调转马头,扬鞭离去。
“人都死光了,太守让都录事抚恤谁去?侯瑱有王僧辩撑腰,您背后也有大将军,凭什么我们得夹起尾巴做人,我就不相信,真打起来,天子帮他们不帮我们!这还没天理了?”章昭达失望至极,大声嚷嚷。
韩子高跟着陈蒨回到府署,陈蒨走进东阁,突然,他一拳头打在廊柱上,吼道:“想不到我陈蒨竟被一伙毛贼给憋死!”
看着那人着急上火的样子,韩子高也不知如何是好。
“呯——”,东阁的门随后被陈蒨重重关上,韩子高和所有的侍卫都被关在门外。
“太守,这是生大气了……”冯渊摇头。
“太守不痛快,咱们做事更要万分小心,别再惹太守不痛快,就是自己找不痛快。”骆牙提醒众侍卫。
申时已过,天色渐暗,东阁里仍旧静悄悄的,韩子高见陈蒨一天都未进食,心中着急,按耐不住,轻轻敲门问道:“太守,您睡了吗?”
没有回音,“太守……”子高又叩门问。
“哗啦——”东阁的门突然被拉开,陈蒨敞胸露怀,长发披散,满眼血丝,把子高吓了一跳。
“即令华皎、到仲举、章昭达、骆牙、刘澄、蒋文举到二堂议事。”陈蒨道。
“诺。”子高点头拱手,又担心地问:“太守,您没事吧!”
“没事,帮我梳头更衣。”陈蒨微微一笑。
天黑之时,都录事、郡丞等人都齐集二堂,陈蒨命所有侍卫回避,子高想连自己都不能在侧,可见此次所议之事十分机密。
鼓打三更,议事才结束,众人散去,子高进到二堂,陈蒨背靠着隐囊,半躺在围榻上。
“我不回东阁了,今晚就在这里睡。”陈蒨道。
子高从箱笼里取出一条巾被盖在陈蒨身上,又把隐囊挪了挪,让陈蒨靠得更舒服。
“太守,要不要漱个口,洗把脸,泡泡脚,可以去乏。”子高问。
“不用,明天我要去一趟南豫州,所以明早不能教你了,你自已练习吧!”陈蒨道。
子高睁大眼睛,愣道:“太守,您去南豫州,是劝侯瑱出兵讨贼吗?但您是否想过,如果路上遇到那伙强盗,后果将不堪设想!”
陈蒨摆了摆手:“我去南豫州,只有议事的六人知道,郝仲他们怎么得知,你想的太多了。”
“那您带多少人去?”子高问。
“人多了,反而惹人注意。我与骆牙、蒋文举、刘澄,和十几个侍卫便服前往。”陈蒨道。
“把我也带上吧!”子高道。
“你呆在府里。去,把我贴身穿的那件两裆软甲找出来,还有我的佩刀和弓箭,都放到这里。”陈蒨指了指榻前。
“太守,我劝您还是不要去,即便您见到侯瑱,就能确定说服他?……”子高还想劝说陈蒨,陈蒨却把眼睛一瞪:“这事,我与章将军他们已经定了,难道你要我出尔反尔吗?”
“那您就带上我,我是您的备刀侍卫,您说的要我寸不不离,岂有不跟从您左右的道理。”韩子高道。
“你马骑的慢,一路上只会拖我们后腿,不让你去,省得我还要分心惦着你有没有掉队。”陈蒨不悦道。
韩子高道:“您不用担心,我会跟紧队伍,决不会让自己掉队。”
“不行,你不要再说了,我要睡了。”陈蒨厌烦道。
“您若不带上我,您的佩刀也甭想带走。”韩子高把刀紧紧抱在怀里。
“你这孩子,真是……”陈蒨噗哧一乐,不屑道:“跟我犟上了,凭一把刀就想拿住我,我的佩刀多的是,我命骆牙再取一把就是,呵呵……”
“您?……”韩子高倒是无计可施了,双膝一屈,跪地道:“太守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唉——”陈蒨摇摇头道:“你这是耍赖不成,又开始要胁啊,唉——,你这孩子,算我怕你了,起来吧,明日寅时,你直接到府后马厩集合。”
韩子高抬起头,看着那人,欣喜道:“这么说,您是带上我了。”
“嗯,快点收拾东西吧!”陈蒨点头。
寅初未到,韩子高背上弓弩、箭囊、刀剑,去马厩牵出青花骢。
马厩里静悄悄,子高不禁心里嘀咕,是自己来得太早?
过了一会,街巷里鼓打五更,马厩里仍不见他人,韩子高这才注意到太守的爱骑——乌骓不在,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快步返回二堂,推门一看,果然榻上没有陈蒨的影子,而放在榻前的两裆软甲和弓箭、佩刀也没有了。
“骗子。”韩子高气得一跺脚,出门问值夜的侍卫:“太守几时走的?”
那侍卫道:“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吧!”
韩子高叹口气,别说自己的骑术技不如人,就算如人,这会追恐怕也是追不上了,只得灰头土脸地往寝舍走,但是,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太守不肯带上我,真的只是怕我拖后腿这么简单,还有,他为何要穿贴身的软甲……
难道说……,那人为了讨贼不要命了!
韩子高快步回到马厩,纵身跃上青花骢,策马狂奔,冲出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