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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杜长者智穷燃信香

说话间,黄霓慢慢腾腾走了过来。黄云见他背后斜挎一个包裹,手中还提着一个崭新包裹——却原来是玉娘子连夜赶制了两套袍服相赠。问知原委,免不了又说些客套话。黄云要众人留步,无人肯依,大家边走边话,直到出了杜府,黄云才将藤篮递给三保道:“这个东西于我已无多大用处,干脆留给你罢,做个念想。望你好好珍藏,千万不可损毁,更不能转手他人,将来定有好处。切记,切记。”三保接过藤篮,无言以对,只是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不知不觉间,已到村口。黄云从黄霓手中要过那只崭新包裹,搭在肩头,双手抱拳,恳请众人留步,委婉言道:“俗话说:‘送客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就此别过,诸位请回吧。”两厢依依惜别,送行者尽皆止步。黄云便与黄霓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径奔黄龙洞去了。

从此日起,杜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杜贵带了杜磊及几名心腹从人自去汉中经营商号;杜福依旧打点庄田等内外事宜;杜长者有事则场面应酬,闲时便传授两个孙儿武艺;玉娘子得以解脱,回到自家别院,专心操持义学事宜……阖府上下,其乐融融。

日月如梭,光阴易过,转眼间夏尽秋至。谁承想乐极悲生,玉娘子因劳累过度,积劳成疾,慢慢生出一种不尴不尬的怪病:日每里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整夜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更有甚者,经水失了准头,淋漓不断,一天要去十几次茅房,每次血流入注,能将茅坑染红。连续几日,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就被折腾地卧床不起,奄奄一息。

杜长者心急如焚,派人四处延请名医,遍服人参、鹿茸、龟胶、阿胶、当归、地黄、川芎、白芍、泽泻、参三七之类的补益药物,终是惘效。万般无奈,只得厚着脸皮,亲自修书,遣人催请鸡峰山玉面郎君及黄龙洞黄龙真人。也是玉娘子命运不济,偏偏二人均又不住,归期未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病症一日重似一日,到后来竟连卧房内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腥气,混杂些难闻的药草味道,令人心生恐惧。杜长者整日间在外院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后悔自己过于贪心,不该将那石芝一人独享。早知如此,就该将其留下,挽救女儿性命。奈何世上之事,悔前容易悔后难,更无处买后悔药。除了愧悔,束手无策。

至晚,探视之人尽皆散去,屋里只有三保与两个贴身丫鬟陪护。三保自那日放走白蛇,脑海中时常浮现出它那亮丽身影。每当此时,便偷偷捧着那只藤篮黯然神伤,独自发呆。自母亲生病后,他要日夜侍奉,很少单人独处,遂将藤篮秘密藏好,再没摸过。今夜见母亲病危,噙着两颗泪眼,暗自啜泣。看到母亲昏昏沉沉睡去,便爬在炕沿前小憩。怎奈心绪烦乱,无法入睡,又胡思乱想起来。一时间想起白蛇,便觉心里痒痒,遂与那小丫鬟打声招呼,悄悄离开,回到自己住处,从箱笼内取出藤篮,捧到眼前端详良久,思绪万千,嘴里自言自语道:“白蛇呀白蛇,你如今却在哪里,处的还好吗?你若有灵,就保佑娘亲转危为安。娘若去了,丢下我一人孤孤单单活在世上,还不如死休。到那时,恐怕咱就真没有见面之日了……”说到这里,忍不住潸然泪下。就这样说一阵、哭一阵,不觉困意袭来,遂将藤篮揣到怀里,坐在矮凳上,背靠炕沿边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三保睡得正香,却被陪侍母亲的丫鬟摇着膀子叫醒,睡眼惺忪地问道:“你不在娘亲房里伺候,喊我作甚?”丫鬟回道:“夫人醒了,说有几句话儿要与你交待。叫得急迫,赶紧去吧。”三保一听“交待”二字,心里“咯噔”一下,惊得魂不附体,忙一骨碌拾起身子,急慌慌跑到母亲身边,只见她呼吸急迫,显得异常难受,只叫了一声“娘亲”,便喉头梗塞,双目含泪,泣不成声。

玉娘子昏昏沉沉,一时清醒,一时迷糊,听到有人呼唤,悠悠醒转,睁眼一看,见是儿子三保,无比心疼地细细扫了几眼,人便又有了些精神,瞥见他怀中鼓鼓囊囊,开口问道:“你怀里揣的是什么东西?”三保闻言一怔,低头一看,却是那只装过白蛇的藤篮,因刚才走得急迫,忘了收拾,还在衣衫下面掖着,遂小声回道:“没什么,一个小玩意儿。”玉娘子道:“什么玩意儿如此珍贵,须臾离舍不下。拿出来让娘瞧瞧。”三保不好推拒,只好从怀中取出藤篮,在母亲面前晃了晃,收在身后,勉强笑道:“一只藤篮而已。”玉娘子看到藤篮,不由勾起一桩心事,人又清醒了许多,强自打起精神,将身拾个半起,示意丫鬟用叠好的被子垫住后背,侧身儿斜躺着,喘了几口粗气,方觉舒适了许多,命丫鬟道:“你先去歇息一会罢,这里有三保陪伴就行了。”丫鬟问三保道:“你能行吗?”三保道:“能行。你先去吧,有事了我喊你。”丫鬟叮嘱了三保几句,转身离去。

目送丫鬟出去,又将屋门掩上,玉娘子却才满意地将目光收回,定定地投向三保。目光犀利,仿佛能洞穿人心,直看得三保心里发虚,不敢对视。就像做了错事被娘发觉,低下头杵在那里,静等挨训。注视良久,玉娘子幽幽言道:“你身后那只藤篮有甚来历?这里再无外人,你就实话告诉娘亲吧。”三保兀自狡辩道:“它只是狗蛋爷爷编的一只普通篮子而已,有甚来历?”玉娘子冷笑道:“你还敢嘴硬?我且问你,既然是一只普通篮子,缘何却到了你黄云师伯手里?他是个有道行的人,应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藤篮在他手里必有妙用。临走时他又将藤篮交付于你,又说出那几句不云里雾里的话,你以为娘就听不明白?我只是不愿戳破而已。再说,自从你有了这只篮子,几乎是形影不离,视若珍宝。此中必有隐情,你就痛痛快快告诉娘吧。”三保嗫嗫嚅嚅道:“娘亲多虑了,委实无有。”玉娘子听了,长叹一声,双目微闭,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而下,将两肩头衣衫打湿一片,急得三保连声喊“娘”。玉娘子除了流泪,只不言声。三保无奈,只好双膝跪地,泣声说道:“罢,罢,罢,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娘亲莫要生气,我这就说与你听。你先不要伤心了好吗?”玉娘子听了,这才睁开双眼,柔声问道:“你还有甚的顾虑?”三保道:“我答应过黄云师伯,再不与外人说的。”玉娘子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示意三保起来,用汗巾擦去她眼角泪水,缓缓扬起手臂,无比心疼地轻抚着他的脑袋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诚实守信,美德也!你做的很对,不亏为我的好儿子、乖宝宝。不过,你现在告诉娘亲亦不算失信。因为,娘不是外人,再也不会说出去了。”三保道:“好,好,我就全部说与你听。”接着便将自己如何发现并放走白蛇的经历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玉娘子十分安静地用心聆听,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听完后又教三保将最后对白蛇说的话复述了两遍,回味片刻,凄然说道:“冤家呀,你可坑苦了娘亲!”三保一脸茫然道:“我私自放走白蛇,连黄云师伯也没有怪罪,却与娘亲有甚的干系?”玉娘子道:“人有善念,天必从之。放生白蛇,娘不怪你。如果娘亲遇上,也会毫不犹豫地放走它。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你的名字告诉它。试想,大凡精怪之类,毕竟心智有限,能记住的只是一时一瞬间的事,它假若还记不清楚你的人,就会记住你的名。它此番被你师伯制住,失了道行,必然心声怨念,恢复道行后肯定会前来寻仇,你就是它一丝记忆中首选之人。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了你黄云师伯的良苦用心。他将藤篮交你保管,就是恐防日后白蛇前来寻仇。因藤篮曾禁锢过它,自然心存畏惧,看见就会远远避开,你带在身边亦可避祸。可俗话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依仗小小藤篮防身,终非长久之计。想那白蛇毕竟是兽类,可谓是人面兽心,最难防备。倘若你日后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何面目在地下去见你父,这还不是坑娘吗?”说到这里,玉娘子忧心如焚,悲痛欲绝,叫声“冤家呀——”又昏死过去。唬的三保高声呼唤,只是不醒,遂嚎啕大哭。惊动丫鬟及近邻人等,闹闹嚷嚷,忙活半晌,终是无果。有人报知杜府,杜长者闻讯带着杜福等人匆匆赶来,掐人中,针百会,强灌醒神丹,高诵招魂咒,折腾到后半夜,方才悠悠醒转。

杜长者见她面如金纸,脉搏微弱,出得气多,进得气少,十分凶险,忙教丫鬟将熬好的老山参汤徐徐喂服。待一碗汤喂完,玉娘子面色稍见好转,呼吸逐渐平稳,身子也能动了。她摆手令众人出去,只留下两个贴身丫鬟,帮她清理身下秽物,换好新的铺垫,净了手脸,却才命丫鬟请杜长者及几位体己人进来,说要交待后事。杜长者听了,心如刀割,腿若注铅,领着哭哭啼啼的三保、杜喜儿一步一捱地走到病榻前,见玉娘子神智清醒,却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一半。见有人掇把凳子过来,遂坐下问道:“女儿,你现在感觉如何?”玉娘子异常平静地答道:“多谢爹爹疼爱,感觉好多了。”杜长者安慰道:“那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静养。为父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周全你的性命。”玉娘子苦笑道:“爹爹别说傻话了。我的病症自己清楚得很,已入膏肓,根本无药可治,就不要再折腾了。女儿临走之前,有几句昧心话儿当对您讲明,否则死不瞑目。”杜长者强忍住泪水道:“你说。”玉娘子道:“当年亡夫弃时世,曾留下一盘线香。再三叮嘱,若到万分危急时刻方可点燃,届时就会召来蓟半仙,自会化解危难。前时您老病势危重,本该将其点燃求助,因念及此乃亡夫之物,迟迟下不了决心,至今还在身边。一旦想起,总觉愧对老爷恩情,此也就成了女儿的一块心病,时常耿耿于怀。值得庆幸的是,爹爹吉人天相,得到奇人异士相助,天才地宝加持,保全了千金之躯,女儿才稍觉宽慰。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望爹爹看在将死之人份上,宽宥女儿自私之心。”杜长者听了,抹着泪眼道:“女儿说哪里话?要是我这条老命能换回你的性命,老夫情愿代你去死,眉头也不皱一下。怨只怨老夫为了苟延残喘,累女儿成此模样。每每思及,自是愧悔得要死。在我心中,你虽非亲生,更胜似亲生。你只有十二分的好,无有一毫的错,再休提什么宽宥不宽宥的话。我且问你,贤婿留下的信香,却何妙用?”玉娘子道:“想当年,前夫与蓟子训脾性相投,结为异姓兄弟,留下两盘信香,倘若遇到性命攸关之事,点燃信香,即便他在万里之外,也会赶来相助。又再三叮嘱,不是十分凶险,莫可轻用,否则白白折损他的修为。前日逃亡途中,用去一支。还剩一支,本想留与三保应急,平素珍惜如命,故而保存至今。”杜长者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拿出来,我与三保亲自去点。”

玉娘子十分费力地点点头,叫过贴身丫鬟,在她耳边小声吩咐几句。那丫鬟便脱鞋上炕,从玉娘子头枕的被褥下面摸摸索索找到钥匙,打开炕柜上架的一只箱笼。探手入内,将衣物拨拉几下,从右后角箱底摸出一个油布包,将探询的目光投向玉娘子。见玉娘子微微点头,方才跳下炕头,将油布包交给杜长者。

杜长者打开油布包,见里面果然有一盘线香,茶杯般大小,制作精良,异香扑鼻。复又包好,嘱咐玉娘子道:“女儿安心静养,我与三保就去点香。等那蓟子训到来,我女儿肯定有救。”说完便领上三保、杜喜儿、杜福等一干亲随,来到十字路口,摆个香案,将信香用支架挂起。信香散开,犹如一座锥形尖塔,颤颤巍巍,在微风中上下跳动。杜长者打着火石点燃,命三保、杜喜儿跪在香案前,虔诚祝告。众人皆立在他俩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信香。

信香刚刚燃完一圈,就见从东边官道上飘来一团黑影,眨眼间到了香案前。时已大后半夜,秋高气爽,朗月当空,给大地洒下一层银光,眼前的一草一木皆清晰可辨。众人仗着人多势众,亦不甚惊惧。凝目细看,却是一只黑色狐狸。那狐狸皮毛发亮,双眼泛着荧荧绿光,也不惧人,在香案前蹲身而立,犹如家犬,摇摆粗大尾巴,十分惬意地嗅闻信香气息。人兽对峙片刻,杜长者双手抱拳,徐徐言道:“狐仙深夜大驾光临,敢问与蓟仙人可有渊源?”黑狐仰首“嘤嘤”回应,似乎懂得人言。杜长者见状大喜,复又问道:“你莫非是蓟仙人的信使不成?”黑狐喉咙发出“咕咕”声响,将头点了几点。杜长者又问:“蓟仙人现在何处?”黑狐“呜呜”叫了几声,摇头摆尾,状似不知。杜长者奇道:“你既是蓟仙人的信使,怎的不知他的下落?”黑狐听了径自走到香案前,伸长脖颈,凑近香火,鼻孔抽动几下,又退回原地,依旧犬蹲,只将绿莹莹的眼光投向众人。杜长者心中揣摩道:“呀,原来它也是被此香引来的,不知与蓟仙人是什么关系?不过,这黑狐懂得人言,多少有些道行,它能被信香引来,蓟子训应当也有知觉。看来,今晚这盘信香还是有些作用。”众人见杜长者不再言语,皆屏声敛气,静静地凝视着香火,时不时偷眼打量一下那只黑狐,现场一片沉寂,安静地仿佛能听到自己“咚咚”地心跳声。眼看信香燃尽,还是不见蓟子训的影踪。杜长者遂问黑狐道:“敢问狐仙,蓟仙人今晚能来吗?”黑狐站起身子,摇头摆尾,“嗷嗷”叫了几声,绕着他们转了几圈,径奔来路,如飞般逸去。

众人将目光投向黑狐隐去的地方,又等了约莫一炷香时辰,直盯得眼眶发酸,眼皮发麻,期盼着有新的发现。左等右等,只闻得松涛阵阵,流水潺潺,那有人的踪迹?杜长者肚内寻思,常此干等也不是办法,又担心玉娘子的安危,还是回去静候为上。便命人撤了香案,原路返回。

一行人进的院子,走到玉娘子的卧房,见房门虚掩,遂推门而入。时玉娘子又昏睡过去,小丫鬟亦爬在炕沿边困觉,室内烛火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平添了一丝恐怖气氛。杜长者轻咳一声,丫鬟惊觉,揉着眼睛问道:“老爷回来了?”杜长者“嗯”了一声,皱眉问道:“小娘子境况如何?”丫鬟道:“还是老样子,一阵清醒,一阵糊涂。我却才拾掇净她的身子,许是挣着了,刚刚睡着。”杜长者小声对众人道:“那就不要打扰,教她好好睡上一阵,大家在外头等着罢。”众人领命,齐齐退出,只留下三保与那个小丫鬟守着。杜福叫醒另一名丫鬟,将客厅烛火点亮,众人便随着杜长者在客厅闲话坐等。时候不大,天色微曦,断断续续便有家人来回走动。杜福便教他们在厨下烧些汤水,伺候杜长者洗盥。

天麻麻亮时,忽闻有人回报,说蓟子训到了。杜长者听了,喜出望外,忙与杜福抢出房门,就见蓟子训已在院中。只见他一身道装,仙风道骨,气宇轩昂,背负葫芦,腰间挎口宝剑,身边站着那只黑狐,俯首帖耳,甚是温顺。看到杜长者,大老远便打个稽首问道:“长者别来无恙,贫道这厢有礼了。”杜长者跃下廊沿,飞步赶到近前,抱拳还礼道:“谢天谢地,总算把你盼来了。”蓟子训道:“到底出了啥事,将贫道从东海十万火急召回,累人一身臭汗。”说完便转头对黑狐道:“你跟着我多有不便,莫若先回白云峰去,待我完事之后再去找你。”黑狐“嘤嘤”应答,将小脑袋在他大腿上蹭了一圈,方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杜长者见状,嘿嘿一笑道:“你确是法术精高,连千年狐狸都能驱使。”蓟子训道:“万物亦有灵,众生皆平等。投桃当报李,做人莫欺心。只要诚心善待,天地万物皆可友之,非干术法也!”杜长者道:“一见面就论道,实非我等凡夫俗子之能事。你远道而来,先吃杯茶,缓口气儿,咱边喝边说。”蓟子训道:“那倒不必,还是先说事罢。”杜长者道:“也行。”接着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玉娘子病重情由简单陈述一遍。蓟子训认真听完,蹙起眉头道:“怪不得最近我老是心血来潮,不知所以然,却原来应在小娘子身上,恐怕是凶多吉少。”杜长者闻听此言,面色一凛,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故意干咳两声掩饰道:“先生说哪里话?你能从万里之外瞬间赶来,说明神术通天,还望大发慈悲,挽救小娘子性命则个。”蓟子训摇手道:“这个可不敢打保票,只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站在这里多说无益,走,还是先瞧瞧小娘子去。”杜长者道:“如此甚好。”便与蓟子训并肩而行,径直来到玉娘子病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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