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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安难觅白首欢(肆)(上)

天色昏暗,贺子安发现自己穿着喜服,过往的人向他道贺。

“贺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让美人久等了!”酒气沾染他的衣襟,他竟想不到自己会和宁欢成亲。

宁欢穿着嫁衣坐在床边,珠翠堆叠,那张苍白的脸敷着脂粉,显得她像个可怜的木偶。

她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欢喜,为什么,她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鲜活。那些灵动和少女忧愁都被迷雾覆盖,就像死水一潭。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眼前这样,这桩婚事难道是他强迫她应下的吗?

难道,他也变成了那样卑劣的人吗?

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泪,她通红的眼避开了他的心。

他翘首以盼的心落入一池冰泉,寒冷将他的欣喜彻底粉碎。

他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她不会喜欢他的,他不想为难她。

酒气上涌,贺子安轻轻走了出去,吩咐人照顾好宁欢。

他抬头仰望那轮月亮,明明不远,伸手却化为乌有。

画面褪变,他睁开眼,看见一身素衣的宁欢。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宁欢就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谢绝公子好意,来日有缘分便可相逢……”贺子安终于看清了宁欢的脸,她的眼里泛着泪光,却带着一种决绝。

贺子安放走了宁欢,派人暗自保护她。

希望她可以过得更幸福,我会默默守护她的安全。

可噩耗还是传来,贺子安颤抖推开那扇院门。

她安静地躺在那张床上,他拿着木梳,一下又一下梳着她的头发,怀里的冰冷僵硬让他的心感到无比疼痛。

“为什么一切会这样,宁欢?”贺子安不敢流泪,泪水会打湿给她新换上的衣裙。

她的名字是那样好的寓意,可是为什么她的结局是这样惨淡。

明明那样好的姑娘,最后却是血尽而亡。

吹过一阵风,满地的纸努力飞起却还是落地,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挣脱束缚却还是逃不掉宿命的安排,最后归于平淡无人知晓。

“宁欢!”贺子安惊醒,梦里那张苍白的脸仿佛还在眼前。

“幸好只是梦,宁欢怎么会像梦里这样早亡!”贺子安的心剧烈地跳动,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公子,那许家姑娘早已……”贺子安派人打听许安枝,却得知她和许将军一样的命运,不禁叹息。

春风吹去那些寒冬的雪,胜利粉饰那些埋葬的忠骨,许家就像一块小石子,激起一点涟漪就销声匿迹了。

皇帝沉迷酒色,太后暗自扶持年幼皇子,假以时日便可取而代之。

皇帝并不在乎,只是一味挥霍,他原本就是太后掌握权利的棋子。他只能在一场场宫宴里寻求一点天下之主的尊严。

“我是谁呢?没有自由的可怜虫罢了……”皇帝笑着又饮下一杯酒,泪在酒气熏染中缓缓流下。

明黄色绣着龙纹的衣空空套在这副躯壳上,他的任务早已完成,太后不久就要将他赶下去了。

舞裙鲜红,摇曳多姿。皇帝忽的安静下来,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他想要站起身,可周围都是太后的人,他明白今夜自己是走不出这个金笼子了。

乐声越发浓烈,皇帝终于放弃了。他近乎疯狂地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他通红的眼眶落下大滴大滴的泪,他的手越发颤抖,那酒晃动着,就是他的催命符。

“哈哈哈哈哈……”皇帝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入那些舞女之中,随着节拍晃动。

他觉得自己终于要解脱了,他已经疯了,最后荒唐一次吧!

脂粉香气让他越发晕眩,终于他抽出恰到好处凑到他手边的长剑。

用力刺入他的身体,炙热感随着鲜血流淌而缓和。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他拼命想要破开那些阻碍,回到他破小的宅子里。

“母妃,我要回家啊!”他的声音就像撕裂的丝帛。他用力想要逃,却被死死按倒在地。他努力伸手,想要抓住记忆里母亲那双手,可有人踩住了他的脚,将他按在地上。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华丽宫装的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将他和母妃分离。母妃被赐毒酒含恨而死,而他在皇后的助力下成为了皇帝。

“快传太医呐,给陛下醒酒!”尖细的声音刺破天边那弯月亮,皇帝的眼里满是不甘,可他已经没力气报仇了。

恍惚间,他看见了那个憔悴瘦弱的母妃,温柔地伸出手。

地上满是鲜血,皇帝的唇边竟带着一丝微笑。看来他朝思暮想的母妃,来接他回去了。

太后得知这一噩耗悲痛难忍,她思虑许久还是将小皇子推上那个位子。

“国不可无君啊!”太后牵着小皇子走上明晃晃的殿堂,让他独自坐在那把金椅上,自己则在珠帘后辅佐。

“如今小皇帝有什么喜好吗?”太后抚上那金色的凤簪,她需要抓住皇帝的心,让他相信自己,而不是像前头那样不听话。

她只需要一个没有思想的乖巧皇帝,他只需要享乐就好,其他都听从她。

“回太后的话,皇帝陛下最近惦记着民间那些小戏法……”宫女恭恭敬敬地奉茶。

“那就请些人进宫来让皇帝玩玩吧!”太后姿态优雅地拿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这茶微苦但余味却带着一丝甜味,人也是这样的。

一切都要靠自己,才能谋取最大的幸福,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

那些苦熬的日子都过去了,那些人再怎么样也是入了黄泉,没了命和她争了!

她们哪里会想到,曾经论家世背景相貌才华都不如她们的女人,掌握着如今的大好江山呢?

恩宠不过是一时的怜悯,女人要是一辈子全依托男人的那份情意,那才是真的可怜。

“偏偏这世上那么多人真的信那些花言巧语,被骗了钱财青春的故事都够说上好几个昼夜了。情这种东西,皇家都做不到真心长久,更别说那些平头百姓了。”

“情是话本里的风雅,是才子佳人的情意绵绵,终归是无数人编织的美梦。”

“世上多的是寡情薄意郎,未出阁的姑娘偏爱那股子风流作派,那真心可贵又廉价。倒让人平白占了便宜潇洒离去,可那傻姑娘闹得寻死觅活……”

“娘娘何出此言?”

“等你这丫头出了宫,就知晓了。”

珠帘微动,掩盖香雾凝结的忧愁,深夜漫漫,梦伊始。

“那抚琴的姐姐是谁?”宋玲珑懒懒地揉了揉眼睛,问一旁哄她起来的侍女。

侍女小声说了一句,那天真烂漫的宋玲珑便想着去见见这位冷美人。

寻了由头却被拒之门外,宋玲珑不甘心地瘪了瘪嘴。平日里要什么得不着,这可是她头一次被拒。

“她是我哪门子姐姐,不姓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得了父亲的恩惠进了府!连娘亲也要受她冷待,真是可恶!”宋玲珑在秋千上摇晃着,手里的蜜饯也尝出了几分酸。

“呸呸呸,连这果子也讨人嫌!”宋玲珑将蜜饯一股脑丢给了侍女,自己跑回了屋子里。

小孩子的话总是不打紧,有时候的刻薄轻视也算童言无忌。可这丫头是听惯了下人的粗鄙之言,自幼又是娇生惯养,蜜罐里疼着爱着。

她每次都想要争个高低,可对方连比的心都没有。她无形中落了下风,面子挂不住。哭哭啼啼说着各种坏话,也随着大人的宽慰,真正开始轻视厌恶宁欢。

宁欢独自坐在屋子里,琴安静地摆放在一旁。紧闭的门恰到好处地将所有东西拒之门外,只有屋内的一盏灯火,摇晃着映出纸上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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