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孩没有自尊心就像小孩没腰一样

原本以为晚上有三桌的，没想到留下的人太多，挤吧挤吧弄了四桌。

刚开席，人太多，小孩不能上桌。

夏盼盼也不计较，转了转看到弟弟回来了，胸前背着个小小的布袋装满了零食正吃着。

夏盼盼拿着书本想去马路对面找张露。结果刚出大门，就看到张露夏念念和门口几个小孩一起在跳皮筋。

夏家基因其实挺好，从爸爸辈到夏爸和小姑颜值最出色，

然后到夏盼盼同辈小孩，夏楠楠和夏锦丰最出挑，

明眼都看得出来个个都清秀好看，只是这一大家子平常都在一起，自己人和自己人比，高个子里找将军，就显得夏念念和夏盼盼颜值一般了。

可前世，早早结婚的夏念念孩子都十岁了出门依然像孩子姐姐，而始终没有结婚的夏盼盼三十多岁了也一直有人追。

夏盼盼出了社会很多年，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好看的漂亮的。

夏盼盼在她们跳皮筋的空隙问完作业，本想回院子里看看书等大家吃完饭下桌，经过楼梯口看到红屋门开着，门口放着米面袋子。

夏盼盼挑挑眉，开始找袋子，转了半天一个塑料袋都没有，然后就去找夏锦丰。

用了两颗玉米糖，换下来夏锦丰的布袋子，再把袋子里原本的花生瓜子装进他和自己的口袋里后，就拿了布袋去红屋装米。

装了满满一袋，估算着应该有四五斤，又找了两张纸窝着米盖在上面防止漏出来，最后勒好抽绳，挂在自己身上。

要不要听妈妈的话，跟奶奶说？

想什么呢，说了别说要米，妈妈得挨顿骂自己还得挨顿揍。

瞅了瞅热火朝天做饭吃饭的大家，夏盼盼默默穿过院子往后门走去。

……

回家给张雪梅倒出米，听她念叨，不问自取是为盗后，一边是是是，说着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一边反驳说，那是奶奶家不是别人。

夏盼盼一点都没有负罪感。

想着前世爷奶和各位姑姑大伯pua爸妈和自己，说不给就是小气，不大方，不友爱，不孝顺，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夏爸性格温良，长年打工孩子放家里养着，所以愧疚父母兄妹，

因此不向着张雪梅，导致张雪梅婆家不疼夫家不，爱思想也越来越偏颇。

现在别说一点吃的，就是全部搬走，夏盼盼都不会觉得对不起谁。

等夏盼盼背着空袋子，再次来到新屋时，大家都吃的差不多。

很多小辈都已经离席。

夏盼盼自己去厨房，端了一碗酸汤，看哪个位置空着就坐下。

应付着同桌没离席认识的人，对夏妈和对自己的明嘲暗讽，

一边不着痕迹挑挑拣拣，就着剩下的菜吃了一碗酸汤，又吃了一碗饺子。

这世上傻子很多，理她干嘛呢。

多吃两口肉到肚子里不香！

等她放下筷子大家都已经离席了。

吃饱喝足，无视未收的碗盘，找到夏锦丰，把背袋又挂上他的脖子上，然后小声怂恿他找奶奶要饼干。

毕竟今天待客呢，收了很多礼呢。

夏锦丰人小但聪明，知道哭唧唧找奶奶要不到，就找人多的机会大声哭闹，非要吃糖吃饼干。

人多太吵。

奶奶揍了他屁股一巴掌看没用，没办法，就去屋里拿了一小兜糖分给小孩。

夏锦丰嚎叫着，抢了一包芝麻饼干，连袋都没拆就给装在背袋里，

谁也不给碰。

吃饱喝足，住远点的都准备撤了。

人正扎堆拉扯时，夏盼盼一手牵着夏锦丰，一手拎着铝饭锅，找到奶奶，：

“奶，你给我装点米，屋里没得米吃了，”。

大姑在一边迅速接话，：

“没得米了知道找你奶了，

你妈咋脸皮嫩厚呀，一点都不往外拿，还光知道往屋里扒。”

“没得米，

你妈咋不自己来要啊，

打发你拿个锅来要饭呀。”

奶奶一听说要米也一脸戾气的说道。

“我妈没让我来要，我妈有点东西就给我们吃了，不得让我们要饭的。

是大伯上午给我弟扔路中间想撞死他，还给我推石头上撞晕了，

所以我想拿点米肉回去给我俩补补，我现在头上有个包，头还晕着呢，

也不知道弟弟骇到没，都不敢跟我妈讲。”

夏盼盼听他们恶毒的话一点都不气。

前世听了那么多年都习惯了，有什么好气的呢，换成实物拿到手不好吗。

人多，大姑和奶奶声音大，屋里就一下子安静了，

同时也就听到了夏盼盼的话。

“小畜生撞不死你，一天天净知道嚎。”大伯的声音忽然就从人群后面的酒桌上传了过来。

静默几秒，奶奶开始找补，“你大伯喝酒了，说酒话呢。

屋里菜多，你们这两天都过来吃饭。”

夏盼盼心里扯出个冷笑，面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不来了奶奶，明天我要上学了”

然后回头看看弟弟，眼中带泪继续说道，

“弟弟也害怕，我们这几天都不来了。

没得米给我们点剩菜也行，我妈说我爸这个月钱要还银行借的建新屋的钱，没得给我们买米的，我们种的菜还不能吃。”

“盼盼，屋里真的是没得粮食吃了？”问话的是大爷。

早上的那场闹剧也只有大爷护着张雪梅，虽然夏盼盼没看到，可是 张雪梅念叨了很多年。

“大爷，屋里还有两碗面份，

上午我妈跟小红婶子借米的时候说的，小红婶子远，我妈说要过几天才能去拿，我们就是这两天没得吃的了。”

“那我一会去看看你妈，明个给你们送点粮食，

天明不在屋里，我咋也不能饿到你们过呀。”

大爷确实是个好人，他没有儿子只有几个女儿，夏爸爸性格好，大爷老两口都很喜欢他。

“谢谢大爷”。

夏盼盼感谢夏大爷后又看向奶奶，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咬咬嘴唇要说不说的，又低下头看看手里的盆。

呵，好歹上辈子打发时间看了那么多电视剧和小说呢。

静默1.2.3

“懒皮子里，没有东西了都不知道做，啥啥都指望都老里，

大哥我给她装点米面，你一会回去顺路给她带过去。”夏奶奶脸皮发红气极了，但还得忍着，对着大爷说道。

不一会，夏奶奶就拎着两个塑料袋递给大爷，同时给夏盼盼带来的铝饭锅装了半盆分不清什么菜的剩菜。

夏盼盼和弟弟就跟着大爷，脚步深深浅浅的往回走。

难堪吗？不难堪。

小孩子没有自尊心就跟小孩子没有腰一样。

过程不重要，活干了就行。

好歹，接下来的日子，妈妈也能吃饱饭了。

回到家时， 张雪梅正在吃饭，她做了一碗面疙瘩。

就是抓了一把面粉加点水搅和搅和成小面絮，一碗半水烧滚后倒进去，再加上点菜叶碎，

刚好拿回的有肉， 张雪梅又拿了一片肉切沫和菜叶子一起丢锅里，锅里滚上一滚后加点盐，就成了。

其实这个好吃的做法，是需要放油炒一下菜和肉的，滚了以后再磕个鸡蛋淋在上面，

但是家里没有鸡蛋， 张雪梅也不舍得放油。

看到夏盼盼又端了一盆剩菜后，又拿碗倒了小半碗出来就着吃，

剩下的盖好，放进大洗衣盆里，洗衣盆里面有半盆井水，这个天这样放一两天不会坏。

夏盼盼有些心酸，年轻时候的 张雪梅，真的很好的。

大爷看的也心酸，可这一家人子事，他又不好多说什么。

跟张雪梅唠了几句，嘱咐了她要好好吃饭，不用舍不得粮食后，又交代说：

“盼盼和锦丰他俩，今个估计骇到了要。

你晚上注意点他俩别发烧了，有事就跑新屋喊他爷就是，他孙子孙女不得不管的。

我们离得远点，平常有啥事，让盼盼去上学的时候找我就行”。

临走了几步又转回来，伸手递给张雪梅：

“你应该也没得钱了吧，我这还有20先拿着。

钱不够了来找我，娃大奶那有钱。

你这粮食也能吃几天，我就先不送了，月底了我去打苞谷面了，再给你送点米面来。

小红那远你就别去了，你这跑去了借还也麻烦，她也不容易的。”

张雪梅端着碗看着大爷走远后，眼泪啪啦就掉下来了。

夏盼盼转身和弟弟玩，假装没看到。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张雪梅傲强，和夏爸是自己恋爱结婚的，年轻时有些不懂脸色，结婚后才知道爷奶看不起她。

所以艰苦的事从不跟娘家说，一直憋在心里，时间累积到以后几年爆发。

那时的夏爸不理解，夏盼盼姐弟也不理解。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你永远都不知道有多疼，感同身受什么的都是扯淡。

所以以后的张雪梅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尖酸善妒，不知满足的人。

夏盼盼看着跟前拿树枝戳蚂蚁的傻弟弟，又想叹气了。

忍住，一定要忍住。

夏盼盼起身走到张雪梅旁边，拉了拉 张雪梅的衣角，：

“妈你别哭。

你也要吃饱饱身体好好。

以后我们日子肯定会好的，我好好学习，也好好教弟弟，以后我们都读大学，去大城市生活，

对我们好的人我们记住，不好的不搭理她咱也不稀罕。”

张雪梅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摸着夏盼盼的头发，宽慰的重复说着，读大学去大城市生活。

太阳已经完全看不到，天也开始灰蒙蒙。

一阵风吹过来，夏盼盼闻到张雪梅身上浅浅的汗味，

不难闻。

夏盼盼抬头看着张雪梅年轻的脸庞。

三十岁的张雪梅还很年轻，虽然很瘦但是眼角没有皱纹，只是眼袋有点大，法令纹有些深。

这是一张看起来还很美好的脸庞。

夏盼盼回忆起上辈子的张雪梅，五十多岁但尽显枯索的样子，无法重叠。

如果妈妈不这么无力的面对这些恶人，如果妈妈不是因为，舍不得自己和弟弟而没有离婚。

会不会一直都这么美好。

夏盼盼想留住妈妈脸上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