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谢春朝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怎会怕这种事?
她最怕的是又一次重蹈覆辙,又一次看着哥哥,父王,母妃离她而去。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怕了。
“哥哥。”谢春朝低语,“你知道吗?我后来又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楚国山河破碎,谢氏一族被夏国屠杀殆尽。”
“楚国,灭了。”
谢宁玉的心微微一颤,彻骨的寒意弥漫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没记错吗?真的是夏国?”
楚国一直以来也是和盛国交战颇多,而盛国也是三国中国力最强盛的国家。
谢宁玉以及楚国人都认为他们的敌人会是盛国,从未将和他们国力差不多的夏国放在眼中。
“我没有看错,是夏国的军旗。”
谢春朝回想起梦中那个慢条斯理男人和那双冷白如玉的手,忍不住心神一颤,是恐惧也是害怕。
谢宁玉呢喃自语,“竟是夏国。”
他说完,很快清醒过来看向谢春朝,眼中复杂有之,心疼有之,困惑有之,
“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他轻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似乎是真的经历过……”
否则,他的妹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谢春朝身子一僵,良久挤出一张笑脸,“当然是梦了,人怎么可能活两世呢?”
谢宁玉并未回答,他只是在心中说,为什么不行呢?
如果谢春朝从前真的经历过那些……
他桌下的手紧了紧,那么这一世他定要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保护好她的妹妹,还她一世无忧。
“只不过在你的梦中皇上并未对你下手,为何这次会早早就派人杀你?”
谢春朝对于这一点也早有猜测,“我想,皇上应是怕我在边疆查到些什么。”
“我们不提这个了。”谢春朝道,“哥哥,你听我说。”
“我准备这次将娘子军们带回上陵,哥哥则在边疆招揽兵马。待今年荷花初开时,哥哥秘密领兵攻入上陵,我则在上陵为内应帮哥哥打开城门。”
她会尽快将娘子军训成,并给她们每个人都配以暗器。
谢宁玉:“我麾下的将领大部分都愿跟随于我,只是……”
谢宁玉眉宇紧皱,“若我在这儿起事,消息极有可能传回上陵,若让皇上知晓你们定然性命不保。”
“不如……”谢宁玉道,“不如你暂且留下,我再书信一份寄给父王,让他带着母妃一同离开上陵。”
谢春朝连连摇头,“不好。”
“你出事后,父王就曾提出要来边疆,他都不肯放父王离开上陵。”
“若父王母妃强行离开上陵,你谋反一事天下皆知,不仅会招来诸多麻烦,还需一座城一座城的打回上陵,无论是成是败,对我们楚国的国力都会造成极大的损耗。”
“莫要忘了,我们的背后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楚夏两国。”
“不如,我回上陵,暂时稳住局面,哥哥倒时只需带少数轻骑快马赶回即可。”
“上陵城内虽有十万兵马,但这十万未必都肯听皇上的话。”
“你有主意了?”
“嗯。”谢春朝轻轻点头,“父王在军中素有贤名,上陵的武将也大多与父王交好,我回去后会仔细周旋,看看能不能尽可能的拉拢过来,让他们为我们所有。”
“而且除了武官外,我还想试试另一个重要的人。”
谢宁玉神色好奇,“谁?”
谢春朝神秘一笑,并没有告诉他,只道,“若我成功,待事成后哥哥自会知晓了。”
两人畅聊一夜,最终定下里应外和的主意,这条路说来容易,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着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次日鸡鸣,谢春朝打着哈欠被哥哥的贴身护卫送回房间,她这会已经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她随意地和林惊容打了个招呼而后倒头就睡。
云斜沉默着上前为郡主脱鞋脱衣,但她的手刚摸上谢春朝的鞋,就听林惊容温声道,“我来吧。”
“可林公子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无碍。”林惊容说,“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的。”
云斜想着二人的关系,便服身退下,临走时,还贴心的为两人关上门窗。
林惊容垂下鸦青色的羽睫,伸出一根手指去按谢春朝的脸,他低声呢喃,“去聊了什么啊,竟聊了一晚上。”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谢春朝紧皱的眉,似乎在梦里也有无尽愁绪。
他心头一跳,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皱起的眉头俯身去吻,数千青丝从肩垂落落在她的身上与她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他吻的小心翼翼,掌心捧着她的脸,小声说,
“不要忧愁,我会帮你。”
“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他说完,侧身去帮谢春朝脱去鞋袜,将她莹白的小脚放进被子,又单手掌着她的头为她卸下沉重华美的钗环。
似乎在睡梦中的谢春朝也感受到林惊容的温柔,眉宇间的愁绪淡淡退了下去,睡得香甜。
林惊容撑着头睡在里间,抬眸瞧着她的睡颜,好似怎么也看不腻似得。
事到如今,林惊容总算知道什么叫美色误人了。
他明明有许多事情要做,可看见她的脸,竟什么事也不想做了。
“公子,谢将军来了。”门外传来鸣秋的轻唤。
林惊容眼中划过一抹不耐烦,他捏了捏眉心,谢宁玉这家伙难道不睡觉的吗?
刚拽着他娘子聊了一晚上,又来找他?
谢宁玉确实不困,他不似谢春朝重活了一世,有着极其强大的心。
他昨夜和谢春朝聊了那么多刺激的事,每一件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危急感和紧迫感压着他,让他生不出半分困意。
谢春朝走后,他也试图入眠,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海里反复推演未来的无数种可能,让他怎么睡得着?
门从内被人打开,从门后走出一位素衣公子,戴玉冠,佩玉环,恍若素雅闲逸的仙人,他服身行礼,“见过哥哥。”
“不必客气。”谢宁玉记挂着他的伤,上前一步扶着他,道,“我们去正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