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蓝含玉没有回来
蓝家的家主蓝振德是户部里一个小小主簿，次九品，这个官衔还是得以景阳侯府赐予。
十一年前，蓝家的二房双双病殁，只留下了五岁的小含玉。
乔氏身为蓝家的当家主母，又是蓝含玉的大伯娘，于情于理都得承担起抚养小含玉的责任。
自己的骨肉，寄养在山野农夫家中，却要替旁人养孩子，乔氏心不甘情不愿。
迫于老夫人的威慑，丈夫又不向着自己这边，无奈下只得忍气吞声接纳小含玉。
事情却突然出现转机，也不知突然就撞上了什么好运，景阳侯府突然派人来说亲。
事出突然，含玉又那么小，蓝家惊愕，掂量了一番，老夫人还是允同了，二房是庶子，老夫人本就不喜。
乔氏自是没意见，抚养小含玉只不过是为人长辈应尽的责任，倘若小小人儿能为蓝家带来益处，自是舍得放走她。
蓝振德也是无所谓。
就这样，仅五岁的小含玉被顺利地接到侯府，成了季景弘的童养媳。
侯府为表示好，蓝振德获得了户部主簿之位，蓝天瑞成了世子的伴读。
蓝家一跃鱼门，在都城有了立足之本。
乔氏是又喜又恨，喜的是终于可以不管这个拖油瓶，丈夫也有了仕途。
恨的是，凭什么她的女儿要在乡村受苦，小贱人却有做世子夫人的好命？
尽管如此，蓝家上下还是期盼着蓝含玉能在侯府得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往事在乔氏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她的思绪就清醒过来，琢磨着当下。
景阳侯府虽与蓝家结了亲，但这些年侯府鲜少来人，每逢年节或特殊日子，都是玉丫头一人回来。
今日又是世子与小贱人的订婚宴，不见小贱人，却见其他三人匆忙赶回。
任谁见这架势，都知不妙。
片刻功夫，乔氏心头已是万般翻涌，她定神，忍住心头诧异，迎道：
“世子怎突然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蓝夫人。”季景弘心急如焚，沉声打断她。
“本世子是专程来寻蓝二娘子，她在哪，还请蓝夫人行个方便，把二娘子唤出来？”
乔氏心下咯噔一声，担忧的事发生了，但仍然镇定神色，回道：
“今日，玉丫头应在侯府与世子你一起办定婚宴才是，何曾回过蓝家，世子怎么来这要人？”
看着季景弘阴沉的脸，蓝天瑞忙上前一步，都顾不上礼节了，开口要人。
“母亲，三妹她赌气离了侯府，想来应该是回府了，还请母亲唤她出来。”
乔氏脸色有些绷不住了，担忧地问儿子：
“究竟发生什么了，玉丫头好端端地作甚离开侯府？她根本就没回来过？”
蓝天瑞急了：“除了蓝家，三妹还能去哪？母亲就莫要再藏着她了。”
乔氏面色不太好，反问：“世子都亲自来要人，母亲会与你说笑？”
不待蓝天瑞反应，立在一旁的季景弘突然愤怒甩袖，阔步转身，朝外迈去。
如风的背影后面，是一声怒吼：“回府。”
蓝天瑞惶恐，顾不上母亲这边，抬脚追了上去，跟其身后，“景……“
季景弘回眸，冷声呵斥：“本世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蓝天瑞的声音戛然而止，还没合拢的嘴型张成了一个喔。
因着蓝含玉的关系，他成了世子的伴读兼好友。
两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彼此间少了很多规矩，世子待他如手足，私下的时候两人都是互称对方名字。
“世，世子息怒。”蓝天瑞忙改口，磕磕巴巴道：“我，我一定会寻到三妹。”
季景弘寒着俊脸，冷若冰霜：
“你的保证最好凑效，没有寻到玉儿，你就不必再出现在本世子面前了。”
言毕，大步流星地迈了出去。
蓝天瑞不敢继续追，傻愣地呆滞在原地。
见儿子受到冷落，乔氏也被骇到。
方才被训斥的年轻女子依旧立在角落，还保持着战战兢兢的姿态，没人注意到她抬眸的一瞬，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乔氏回神，斜眼睨她，怨气转移：“贱人，还杵在这儿做甚，还不快滚。”
一句贱人让刘婉玲瞳孔一缩，霎时，垂眸恭敬鞠了一躬，“夫人教训的是，婉玲知错。”
刘婉玲毕恭毕敬退去后，乔氏又屏退了所有仆人，屋里就只剩下母子三人。
乔氏忙拉过儿子问清缘由。
蓝天瑞喟叹一声，开始把事情的始末讲给母亲听。
自始至终，他都认为是三妹误会了二妹，二妹无意觊觎世子夫人之位。
若有所想，也把这个想法传递给了乔氏。
蓝可欣立在一旁发呆，眼神空洞。
从蓝含玉发现了假山后面的一幕开始，世子就没再瞧她一眼，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过。
他的担忧，他的惶恐处处与那臭丫头有关。
来侯府时，焦急彷徨的眼神，匆忙离去时，恼怒不耐的神情，和那一丝不宜察觉的悔意。
她窥视到了，季景弘心底对蓝含玉的喜欢。
凭什么？
就凭蓝含玉从小养在都中，庶女也变成凤凰了么？
就凭蓝含玉与他青梅竹马，同在一个屋檐下十一载的情意么？
而她，真正的蓝家金枝玉叶，就因旁人的一句命中带煞，活该去乡下自生自灭十几载？
不公！
自己凭什么要遭遇这一切？
蓝可欣美丽的眸子闭了闭，在宽大的纱袖中握紧了拳头。
直到乔氏听完来龙去脉，唤她过去，她才敛了情绪，泪睫于盈地跪在母亲跟前，认错道：
“母亲，是女儿不好，今日祸事皆因女儿之错，但我真的是无心过失，我向天发誓从未动过想做世子夫人的念头，母亲您一定要相信女儿。”
一声声哽咽的“母亲”，把乔氏的心都叫碎了。
眼前挂满泪痕的面容，纤细弱小的身子骨，孱弱的不像话，这是她的女儿，她可怜的女儿。
乔氏已年过三十的妇人，长相偏英气，颧骨高耸，因家世不错，造成心高气傲的脾气。
这副面容在年轻时，就不甚温柔娇美，如今更显凌厉，颇有不怒自威的模样。
也正因此，蓝含玉有些惧她，不敢与她太靠近。
但面相再凶的人，也不是对谁都凶，也要是分人的，蓝可欣是她的骨肉，幼年时不能承欢膝下，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