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麻木的枕边人
这几日的李府气氛前所未有的好,因为自从那天李夫人给了花朝毒药后,她就派吴管家在月清坊门外守着,她要第一时间知道花朝的死讯。
原本李夫人还吃不准,花朝到底会不会在意李觅寒的前程,没想到,她还真的肯为相认没多久的亲生儿子服毒自杀。
令李夫人更没想到的是,竟然还这么迅速,当天傍晚给的毒药,第二天讣告就贴出来。
吴管家回到府中,向她禀告自己所见情形时,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李夫人还有点不知所措,但也就是那一瞬间,瞬间过后,她控制不住的喜悦已经越上脸颊。
吴管家很少见过李夫人这么高兴,还是真的打心眼里的高兴,完全没看到一个杀人者的惊慌与愧疚,也是,这种事在李府不会见到,他还是一样面无表情的等着李夫人下一步的指示。
多年阴雨终于转晴的李夫人不在乎身边的人能不能与她共同分担这份喜悦,插在她心里多年的那根刺,已经拔掉,自己舒服就行。
她让吴管家下去,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吩咐,一切照旧。
真正的好戏还要等李觅寒回来才能上演。
虽说李夫人白天一切如常,但是夜里,梦中,她的意识就不受自己控制,时常笑醒,倒是给睡在一旁的李玉堂吓个不轻。
他不明白她有什么高兴事做梦都能笑醒,但是李玉堂还是秉承自己以往的作风,不好奇,装作不知道,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等待李觅寒回来的这些日子,李夫人还有点按耐不住,她急切的想知道在他回来后得知自己生母去世时的反应。
是悲伤,是痛哭,还是一蹶不振吗?她还真的估量不出来。
她自知这些年没少折磨李觅寒,但是李觅寒的反应始终如一,选择忍受,把所有心事隐藏于深渊一样的眼睛里,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那样的他让李夫人感觉到既厌烦又有一点畏惧。
这次,她真的想看到李觅寒失控的样子。
她好奇的心痒,不知怎的,她在想象李觅寒痛哭伤心的样子时会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似乎还会弥补一下自己多年以来无所出的郁闷。
李觅寒不回来她就频繁的出现在李玉堂面前,一杯茶喝半天,时不时余光瞟他几眼。
令李玉堂十分的不自在,但也还好,没有像以前那样,奚落他,说他整日捧着死人留下的破纸片拼个没完,还祝愿他死后也会有人心甘情愿的浪费时间看他修的废书。
要说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会有一样属于自己的长处,李玉堂在专心修书时还真的能做到心无旁骛,不受任何干扰。
他享受自己的平静自在,无所谓对面坐着谁。
而李夫人也不是突然来了兴致来这里看李玉堂拼纸片。
她坐在李玉堂对面是在想象,如果李玉堂得知花朝人在京都,又得知她去世是什么反应。
李觅寒她猜不出来,李玉堂她倒是很能肯定。
如果知道花朝人在京都,他肯定急得在书房里打转,反复在心里思量要不要去见。
见了怕承担不了后果,因为李夫人知道,李玉堂肯定怕他见了花朝后,自己会闹个天翻地覆,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让所有事关此事的人都不得安宁,这种事他不是没领教过。
但是不见又无法抵消自己对花朝的思念之情。
李夫人知道,李玉堂心里一直放着花朝,没事还会写一些晦涩的诗句,来表达自己对逝去爱情的惋惜,哀叹。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李夫人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学识不差,看得懂,只不过,李夫人从来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他只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情圣而已,自己感动自己。
李玉堂就怂人一个,既然当初受了他母亲的威胁和自己成了亲,那也就无法勇敢第二回。
他知道花朝人在京都又如何,也只能当只热锅上的蚂蚁,被炙烤得浑身难受,团团转,南市的半步他都不敢踏进去。
习惯了失败的人,痛苦过后还是会继续窝囊的活下去。
那么,李玉堂知道花朝死了呢,前期肯定哀伤到世界崩塌一样,颓废一阵子,把自己关在书房,又写一堆以为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屁诗,然后继续苟活。
李夫人觉得这种胆小怕事的人反而会活得更久一些,他们会本能的避开危险的事,没有过度的大喜大悲。
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命长于他,每每夜晚自己辗转睡不着时,都会看到李玉堂在自己旁边睡的跟死猪一样。
她心里不止一次起过歹念,想用被子将李玉堂闷死,没有他的呼吸声打扰,没准自己可以睡个好觉。
所以自己一定要比李玉堂活的久,她想亲眼看见他咽气,那畅快的感觉会仅次于得知花朝死讯,和即将见到的李觅寒情绪失控。
想想这些,李夫人又开心一点。
这几日,她对府里的下人也没以前那么狠毒,刻薄。
这让所有人都有点不适应,李玉堂一度认为是不是她被谁夺了舍。
李玉堂也不敢问,怕自己又哪句没说对,碰一鼻子灰,最后自讨没趣。
不过,李玉堂倒是听过一种说法,人要是突然转性,有可能命不久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希望她最后死的不要太痛苦,活着已经自己给自己找了那么多的罪受,死时总要痛快些吧。
但他觉得像她这种不干平静的人,就算躺在床上不能动,就等着咽最后一口气时,也会突然面目狰狞的惊坐起,吓所有人一大跳,给众人留个心里阴影后再去地府。
李玉堂到也不是盼着自己的夫人早死,只是觉得现在能安生的过一日是一日,至于她命还有多长,不是那么重要。
当初他撇下花朝以为自己会受不了,但是他挺过来了。
父母接连去世,他觉得庇护没了,自己完全落入夫人手中,日子会更难熬,可熬着,熬着也习惯了。
可见自己离了谁都能活下去。
也是奇了怪,明明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还能天天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
李玉堂是一开始对母亲的妥协,后来是忍习惯了。
他忍受折磨的能力真是异于常人。
他在母亲的掌控下长大,遇到温柔似水的花朝应该说是一场人生的意外,与花朝在一起的日子里他过的随心随意,他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室外桃源。
可他最后还是没有逃离母亲,母亲将他从美好中强行拖拽出来。
他怨过母亲,但恨不起来,他的生命是母亲给的,在他心中孝大于天,对于花朝,虽有亏欠但更多是无奈,他希望她能忘记自己重新来过。
他以为世人都是一样,总要带着点遗憾活着,他认为花朝也能挺过去,在失去自己,没有孩子束缚后,可以比他活的自由。
李玉堂回来的日子比以往更加不好过,府里不仅有一个强势的母亲,还有一个怨气深重的夫人。
李玉堂倒是很会宽慰自己,也好,自己要是过得太顺,他会觉得更加对不起花朝。
但是要忍两个人还是有点承受不住,满心苦闷无处诉说,看着还小的儿子也是欲言又止,儿子的处境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他时常摸着儿子的头告诉他,一定要听话,才能少受些苦。
李玉堂还觉得儿子生的那场大病简直是天赐,忘记过去好,忘记就没有挣扎,一切只剩往前看。
他自己就因为忘不了那段惬意的时光而痛苦不堪,他只能沉迷于书本,寻求暂时的解脱。
时间久了,也就这么着了,日子还不是熬过来了,习惯成自然。
只要你肯无视一切,一切自然烦不到你。
反正他已经修成正果,无论他夫人作不作,他日子都一样过,没有太大区别。
所以李夫人的改变也只有下人最开心,也只有他们最关心夫人脸色的变化。
他们心中许愿,希望夫人能够长久的心情好,他们也能暂时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