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意外的接班人11
等在外面的杜青临,起初还站在假山外,背着手四处瞧院子的风景。
可也真的没什么风景可看,一眼望去,一览无余。
这个院子简单的很,一座假山,四面墙,没有刻意栽种花草树木,就墙边长了几撮野花野草,稀疏的可怜。
没人会为这等风景驻足观赏。
院里连个挡雨的亭子,歇脚的石凳都没有,院子位置又在宫里的边缘,也没人会在这里驻足歇脚。
他上了年纪,膝盖还有些旧疾,是当年跪在妻子墓前留下的,他站了一个时辰后就感觉体力不支。
他想找个地方坐一下,休息一会儿。
绕了假山一圈,没看到一块平坦的石头能坐人,都尖尖的,麻雀落下来都扎脚。
看来这也是故意为之,不想让人有任何理由在这里多做停留。
他实在无聊,他就围着墙边溜达,捡到一根棍子,握在手里
一会儿看蚂蚁搬家,一会儿看云彩从左飘到右。
阳光逐渐晃眼,他就坐在地上背对着太阳,拿小棍拨弄眼前的几颗小石子。
嘴里小声嘟囔,“怎么还不出来,老头子要晒干了。”
说着又拿袖口擦了一下额角的细汗。
太阳烤的他昏昏欲睡,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终于听到假山里有了响动,他想起身,可是身上力气所剩无几,就借助手里的小木棍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中途小木棍承受不住,拦腰断裂,失去支撑的他差点没站住,来个狗啃泥。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起身时。
侍卫长顾辞和长公主已经站到他的面前。
他想也许是自己被太阳晒的老眼昏花,刚刚又费了些许力气,怎么看着两个人的衣衫不整呢,顾辞的衣服又短又小。
长公主的衣服又宽又大,手上还提着衣摆,头发和早上的发髻完全不同,那是男子的束发样式。
眼里的金星消失后,脑子也清明了一点,他清楚的看到,长公主身上的衣服这不是侍卫长顾辞的,她头上的簪子也是顾辞的黑玉麒麟簪。
他瞬间在脑子里闪过几点念头。
长公主被打量的有些不耐烦。
怎么觉得杜青临表情怪怪的,但是她不知道是哪种怪,一会儿伸头瞪大眼睛看她,一会儿又缩头眯眼看她,好似恍然大悟,又好似疑惑不解的样子。
她真的很累,不想再跟他耗费时间,内心坦荡荡,表情凶巴巴的说,“看什么看,快点走,回去补觉,累死了。”
嗯?杜青临还没等再细想,长公主率先往回走了,他只能抓住跟在后面的顾辞。
还怕人家大长腿走起来自己跟不上,使了点力气,拽着他跟自己走,他的腿还是有点使不上力,走不快。
他把顾辞当小木棍的替代品,这高大的拐棍可好用了。
他压低声音,怕前面的长公主听到,“不是长公主下去审犯人吗?
怎么换衣服了,还是你的?
你怎么又穿了别人的衣服?
她是审犯人,还是审你了?
还是你俩互相掐架了?
不应该啊……”
打架还互扯衣服,抓头发了,那怎么是长公主的衣服破了。
但也不对啊,要是长公主真的打顾辞,顾辞顶多自卫不会打回去。
他可是太好奇了。
顾辞赶紧打断杜青临一个接一个的提问,“是长公主审犯人时被血溅了一身。
总不能让她穿着带血的衣服在宫里走。
皇上的她又不穿,我的就给了她,我穿的是里面看守的衣服……”
杜青临就捡自己感兴趣的听,“皇上的衣服她不要,就要你的。”
要比关系亲近,那自然是皇上,她不选亲哥哥的衣服,选你的,哎呀呀……
他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看顾辞。
顾辞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想歪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就知道这老头喜欢凑热闹,听八卦。
“您老别瞎想。”
杜青临嘴角带笑,“老头子我瞎想什么了?”
顾辞被问住,杜青临明明就是在说长公主对他有意,可这根本就不可能。
顾辞没法解释出来,在这老头眼里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果然,顾辞的沉默让杜青临更加兴奋,“你不说,那就是跟我想的一样。
本以为你是块千年寒冰,心也是冰做的,没想到啊……”
也会有为情所困,因情而动的时候。
杜青临眼睛不瞎,心里也明白,平日里一起护送长公主时,他那眼睛跟长在人身上一样,她有点什事,都是他顾辞第一个冲过去,老鹰都没他快。
本来应该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块脸,在长公主面前频繁露出一些个微不可察的小表情,杜青临也看在眼里。
再说,谁能紧跟着长公主身后,只保持一臂的距离,这个也得长公主自己默许才行。
杜青临还没说完,顾辞那块寒冰脸又冷了几分,下定决心,把有些藏了许久的话打算现在都说了。
反正有一天他也会去找杜青临交待,那一天也没剩多久,“您觉得我和陛下要给长公主和亲的邻国王爷,还有那个琴师有何不同?”
这回杜青临被问住,他想探讨长公主和顾辞之间的儿女情长,年纪大了,就开始喜欢给年轻人保媒拉线。
可顾辞怎么突然把那俩货翻出来。
那个和亲的王爷他探查过,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子,邻国说是来示好,不过就是来欺负刚登基的青年帝王。
最终,皇上找了个样貌绝佳的宫女封了公主送去了。
而那个负心汉,胆小鬼,小白脸,哼,提他更来气。
他是把长公主带入自己女儿的位置,这两个人他都看不上,要是他,他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解决掉两个人。
那个混子王爷他会使点手段,让他贬为庶民,自然就不能和亲。
而那个琴师简单,直接暗中派人嘎了,丢海里喂鱼,渣都不剩,神不知鬼不觉。
想想杜青临就眼露凶光,咬牙切齿,“侍卫长怎么能自轻自贱和他们作比较。”
顾辞,“是您高看我了。
我自小就跟在皇上身边,我知道皇上对长公主是怎样的感情。
皇上说过,世上,他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母后,一个是长公主。
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陛下从小就知道不登皇位保护不了他亲人的安危。
登高位者自然要舍弃点什么,他很忙,忙着清除兄弟,排除异己,熟悉朝政,稳定民心,现在又多了个安抚后宫。
还要时刻警惕那些时不时就在边疆挑衅的邻国。
等他觉得有空了,才发现长公主距离他越来越远。
陛下自责过没有好好陪伴皇妹,方法也没用对,造成今天的局面。
本来皇上也考虑过两个大将军,可是人家都心有所属,而且长公主也对两个人不感兴趣。
他只不过提了一嘴和亲的事,起初只是想试探一下她有没有想嫁的人。
长公主直接就爆出她和琴师的事情,皇上刚登基不久,心里没有安全感,那琴师除了弹琴根本没能力保护她,也是在气头上,没有把事情处理好,等皇妹发疯,他才知道她这么脆弱。
皇上拿她没办法,叹气的时候越来越多。
皇上他自己也知道他不太会爱人,杀人比哄人要简单的多。”
顾辞低头看了一眼认真听他讲述的杜青临。
又接着说,“其实不论谁,陛下他都觉得配不上自己的皇妹,把她交给谁都不会放心。
更何况我也只是个小小的侍卫长。
您也能看出来,长公主喜欢谁就是一直喜欢的性子,她不会轻易改变的。
要她放弃喜欢的人不比让皇上放弃皇位简单。
很多地方,他们真的很像。”
够疯,够狠,够执着,区别在于,皇上冷静克制,更知利弊。
杜青临震惊顾辞的透彻,又觉察他今天说了这么多,还有其他深意。
“所以呢?你要做什么?”
顾辞看着长公主因为疲惫而飘忽的步子。
回答杜青临,“我已经陪陛下登上皇位,在宫里他是安全的,有我没我都没什么区别。
眼下朝廷局势也已经稳定,朝堂外的事有您在,更加不用担心。
接下来,陛下会加派军队驻守边疆,要打仗了,战场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他活下来,必定战功赫赫,他才有资格站在皇上的面前给自己一个求娶长公主的机会。
如果那时候,长公主还是一个人。
杜青临听到此,敬佩眼前年轻人的勇气,“你就这么走了,还没跟长公主表达过心意,她不等你,又对别人动心了怎么办?”
顾辞苦笑,“就算我现在说了又怎么样。
她心里有别人,不会在意,甚至会厌烦我。
要是再传到皇上耳朵里,到时候,我连跟在她身后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我去拼一把,剩下的看天意吧。”
杜青临拍拍他的肩膀,“但愿老天站在你这边,那也会是对长公主的垂爱。”
杜青临宽慰他,“我看她心里也不是完全没你。
你是唯一一个打了她两次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喘气的。
换做别的人,多看一眼都要被她送下去重新投胎做人。”
顾辞勾了勾嘴角,“那不是给我面子,是她怕皇上。
她怕她闹过了头,皇上真的会下死手,她不自信自己能抵得过皇位。
但是皇上不会的。”
杜青临欣赏的看着他,“看来你才是站在局中间,最清醒的那一个。”
顾辞摇头,“既然我也是局中人,哪里有看得清这一说。
只不过我对自己的位置很清楚罢了。
真正厉害的还是您,你是能搅动整个局的人。
可您选择守护局里的平衡。”
杜青临挑眉,这变相的夸奖肯定另有所图,“说吧,要我老头子干嘛?”
顾辞,“还请您对长公主多加关照。
我知道我说这话有点多余,您一直把她当女儿看。
除了皇上和您女儿,也就您最关心她,真心为她好。”
杜青临调笑他,“不是还有一个你。”
顾辞显得有点落寞,“我现在的这点关心微不足道。
希望我日后有那个资格,光明正大的去关心她,保护她。”
杜青临看不了苦情人“啧”了一下道,“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
等你走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挡住长公主的桃花啊?”
顾辞坚决道,“不必了,我说了。
我去做我能做的,剩下的看天意,要是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长公主能遇到让她走出情伤,又被皇上认可的人,那自然是好的。”
杜青临“哼哼”两声,“要满足这两个条件,难啊。
能镇住长公主又让皇上满意,去哪里找,除了你以外,长公主注定孤寡。
还是你早日建功立业归来更有可能。”
顾辞掩藏笑意,他也不过是在跟时间赌一把。
就算现在他能跟长公主在一起,也逃不了棒打鸳鸯的命运。
他更没那个能力守住长公主。
顾辞这个样子没有逃过杜青临这个老狐狸,他故意问,“那你说,你走了,回不来,她要是成婚了我该不该告诉你。”
顾辞脸一下子大变样,寒气瘆人,“请您告诉我。”
杜青临激动的问,“怎么?你要抢亲?”
顾辞,“我送礼。”
杜青临恨铁不成钢,“送你个屁礼!”
生气的甩开他的手臂,不用他扶着了。
他当年求娶婉儿时也不顺利,人家是大将军的嫡女,姐姐当了皇后,那她怎么也得嫁入丞相府里。
他一个外地商人,排队等号的资格都没有。
那他也坚持,留在京都,天天跑去献殷勤,府里的人各个击破,顺便在京都扩大买卖。
日复一日的努力,才换得老将军松口,当然,内部有奸细,就是婉儿自己,里外夹击,才换来两个人终成眷属。
眼前这个傻小子,只想自己默默付出,不想给长公主带来一点点困扰,真不知道是单纯还是蠢。
算了,他又不是我儿子,人家的姻缘自有月老来操心。
走在前面的长公主强撑着困意,往玉疏宫方向走。
来往的宫人都被暗里的侍卫挡住。
她意识已经不清明,自然也没听清后面的人,嘀嘀咕咕一路说了什么,远远的声音飘到她耳朵里,倒是起到了催眠的作用。
她觉得好晒,今天的太阳怎么这么灼热,还是身上的这件黑色衣服太吸热。
人已经到了玉疏宫外不远,可这步子凌乱的像喝醉的人。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地。
顾辞又跟老鹰逮兔子一样,冲过去,把长公主打横抱起来。
长公主都没劲发脾气了,人被抱起来后就靠在顾辞的怀里睡过去。
顾辞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还跟以前一样,每次都是意识不清的状况下被他抱起。
无论是小时候发烧昏过去,还是最近两次被他打晕。
这次他走的不匆忙,很慢,很稳,怕吵醒怀里的人。
杜青临跟在后面,想多看一眼,是帮他们记下美好呢,还是回忆自己以前的美好呢,都有吧。
安顿好长公主,两个人打算一起走。
被嬷嬷叫住,“午膳已经做好,长公主睡下了不吃。
杜老爷要吃吗?”
杜青临问顾辞,“吃吗?一起。”
顾辞没有胃口,“不吃了。”
那杜青临自然不想一个人去饭厅吃饭,太安静不好消化,不如和管家一起吃,“打包,送我马车上。”
出了玉疏宫的门,顾辞一路送杜青临到皇宫大门,看着送饭的公公把食盒都放进马车,杜青临也坐上去走后。
他在宫门里站了一会儿。
本来他打算再待两天再去军营的。
等长公主记住地宫的路线,等她情绪稳定些,等……
但是他想想,两天过后他还是会舍不得,不如就现在吧。
他抬脚往宫门外走去,此去不知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