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湖恩怨 58章木已成舟
马书奎伤口痊愈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央求王德霞同意他和孙雨娟结婚。
历经马占奎淫威,而不得不放弃在鱼市口妓院帮姐姐忙的王德霞,他知道女人无所谓看得上与看不上男人。你只需要注意一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女人的宿命就行。
所以,她对孙雨娟宁死也不愿意嫁给马书奎,不过是一个人视觉得不到满足,而引起的暂时性的反感。
这种反感,会在自己的大脑皮层不断扩散,直到引领主观产生情绪上厌恶、排斥。
正常情况下,女人的心里,当生米煮成熟饭,即人们常说的木已成舟,女人反抗的心理,会因为本身对生命的渴望,而逐渐淡化,直至消失。
王德霞经历了马占奎对她的整个过程,她也是女人,和孙雨娟一样,在马占奎强行带走她的那一夜,王德霞也曾像现在的孙雨娟一样,不想活的念头时常围绕着自己。仿佛自己耳边经常有一个人在挑拨自己去死一样,生无可恋。
看着土匪婆娘,从乌金荡的河滩上捞起被水呛得死去活来的孙雨娟,王德霞心里似曾有过一掠而过的怜悯。
有人看见她见的孙雨娟拖上岸奄奄一息,王德霞掏出手绢给自己擦眼泪。
但这种情况瞬间被恶狠狠的面孔替代。“孙雨娟,你自己要寻短见,可怨不得我王德霞。要怨,你只能怨你那不争气的舅舅舅妈为了自身安全,将你许配给马书奎。我王德霞是无父无母,只有相依为命的哥哥和姐姐,正所谓家无主扫帚捂。而你,不一样,是被舅舅舅妈出卖了你。”
孙雨娟吐出喝下去的河水,意识逐渐清醒。
王德霞的话她能分出彼此,是对是错,孙雨娟这一会顾不上分个对错。能活着被人救上岸,也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昏昏沉沉的孙雨娟从清醒中回忆自己被水淹没的那一刻,内心里开始懊悔当时的想法:我这么年纪轻轻的干嘛要寻死?
世上人有千千万,难道像我孙雨娟这样的不幸,就我一个人吗?
肯定不止,人家能活,我孙雨娟为什么不能活着。我要活着看舅舅舅妈怎么遭报应,包括那一心想着霸占自己的马书奎。随着咕隆咕隆的喝水声在自己耳边响起,浑浊的河水,她看不清水里有什么鲜于水虾。
一个信念:我要好好活!
迟了,不用说她不会游水,即使会游水的人也会因为水草缠绕双腿。
亦或,因为在凉水浸泡时间过长,遂引起双腿抽筋同样使人俺没窒息而死。孙雨娟越是想活,手脚并用,却因为用力过猛而一股脑的喝水不止。逐渐地,她好像失去意识。等王德霞发话,土匪婆娘从水里捞起孙雨娟,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来不及难过,来不及哭诉。
当然,更来不及和王德霞拼命一阵子。孙雨娟首先看一眼救她的几个婆娘,身上湿漉漉地淌着水滴。内心里,由衷地感激她们。用力睁开眼睛,她对几个救起她的匪婆娘说:“谢谢你们救了我,谢谢你们救了我。”
用尽全身力气,孙雨娟就着膝下的芦苇滩,跪地叩头感恩。
王德霞知道情死怨活的女人,真的到了宁死的镜头会是一种什么心态。
甭提女人,包括男人,真的频临死亡的一刹那,心里唯一的想法即是想活。王德霞不例外,同为女人的孙雨娟肯定也不例外。正是因为自己有同样的经历,王德霞才以自己的心里处理与马占奎的模式,克隆在孙雨娟和马书奎身上。
你还真的甭提这件事,孙雨娟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已经反悔自己的选择。所以,在接生婆和二东成从钱行小街带着药品,以及大批量结婚用品时。马书奎肚皮上的伤口刚好结疤完口,王德霞趁热打铁。她害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孙雨娟被水淹了,她知道死比活更痛苦。
所以,选择活下来的时机,让马书奎和她结婚,或许,要比没死过一回之前要省心得多。
王德霞经历了,她经历了马占奎的强行死拉硬拽上床,时隔不久,又被北上的革命军的军官拿枪相逼,忍一时风平浪静。裤子穿上,谁也不认不识谁。王德霞三十多年的遭遇,也算是苦大仇深。
一个苦大仇深的人,应该深恶痛绝世道偏向于有权人有钱人的不公才是。
那么,王德霞为什么站在权贵的一边,而对和自己一样遭遇的姐妹横架虐待,这里说不通啊?
其实,你只要细品王德霞的兄弟姐妹四人生活在什么圈子之类,就不难理解。
师出无门,以自己一人之力,仅仅凭自己曾经在大河南的丁二舅生家里做过婊子的王德芳,回到大河北自己开起妓院赚钱,是因为她看到这个世道穷人要想翻身进入有钱人的队列,就必须有所付出。
怎么个付出?
难道靠自己的农耕劳作,或者是小商小贩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做梦吧!
勤劳致富,不过是统治者给劳动者画的一块大饼。
不走偏门,不走邪门歪道,不和权贵打交道,你这辈子休想走进富足的圈子。王德芳利用自己在二舅生家里学到的,认识的某些官僚贵族人员为资本,在鱼市口开起来妓院,算是个明白人。赚到银子的第一个想法,将弟弟王德明送到河南少林寺习武练功。
为的是将来有一天回到鱼市口,为她们老王家光宗耀祖。
父母死后,因为兄弟姐妹都小,自己一个人又无法养活。不得不在被逼的情况下,被二舅生以一年五百两纹银的代价,将自己沦落为名妓,王德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年五百两纹银,她只需一百两便可以将兄弟姐妹三个的生活开支全部包揽。
只可惜,没等弟弟王德明从少林寺回来,妹妹王德霞被逼,和自己一样走入鱼市口的妓院行列。
妹妹的遭遇,要比她王德芳好多了。
因为美色被马占奎看中纳为小妾,时不多日,那马占奎带着王德霞来鱼市口走亲戚,遭遇革命军北伐。军爷不惜重金,非得要王德霞奉陪一宿。并承诺他革命胜利后,一定顾八人大轿将王德霞抬回南方的老家羊城。
分手时,军爷给王德霞留下祖传信物。并嘱咐王德霞,唯一自己光荣了。以此信物去他南方老家,可以继承家业。
王德霞双手捧着信物,始终没让马占奎知道那是一件什么宝贝信物。
雀门买卖再大,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台面。
马占奎在社会上属于三教九流之辈。
与荷枪实弹的军爷相提并论,有辱军爷身份。
人家,那可是响当当的北伐军,雀门买卖在北伐军面前,算哪颗葱?马占奎作为江湖雀门买卖的老大,在平民百姓之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在军爷面前,眼见着自己小妾被军爷侮辱也只是束手静待,无计可施。
从那以后,王德霞在马占奎心目中不但掉价,时不时找借口将王德霞支走。
这不,以扶持马书奎为名义,将王德霞支走到马书奎的乌金荡,乃是马占奎眼见着王德霞被军爷按在床上云山雾海,心里那股妒意,时不时在马占奎的脑海里每到夜色降临,便会浮现在眼前。想一刀了此残生,唯恐王德霞对她乖巧玲珑。
一想起军爷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蹂躏,马占奎恶心得都快吐出来。
妇是身上衣,脏了脱掉便是。
不去伤良心,小猫小狗也是一条性命,何况她王德霞是个妩媚花枝的美人坯子。
送走王德霞,眼不看为净。
在王德霞常驻乌金荡的那段时间里,马占奎总算得以安静。至少,他内心里的那股恶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化。加之北伐军以失败而告终,袁世凯称帝复辟。一时间中华大地,狼烟顿起,战火连续不断。军阀割据,炮火连天。四分五裂,国破家亡的日子令老百姓生如蝼蚁。
权贵横征暴敛,土匪强盗遍地开花。
马占奎,作为雀门买卖必须不断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以求自保。
他弟弟马书奎,在乌金荡的那片三亩二分地,即他万不得已之后的退步。乱世之秋,头拎在手里做人做事。晚上脱了鞋,不知道早上来不来,虎口夺食,随时随地都能送命的玩意,每一个人都有危在旦夕的担心。
穷人为一日三餐而奔波,今日担心明日拿什么填饱肚皮......
富人担心自己的铜墙铁壁,会不会因为世道纷乱因而被军痞、土匪、强盗趁虚而入。
就像胡川逵担心马书奎的那样,因为孙雨娟被她们昧着良心,违背孙雨娟心愿,将她送给马书奎而怀恨在心,害怕孙雨娟利用马书奎寻机报复。
没权没势的人害怕生活没着落,有权有势的人害怕穷人造反,将她们财产一抢而空。惶惶不安,寝食难安。
墨菲定律反映的问题,即人性中心理因素,会导致事物发展因素朝着自己的心理因素目标去发展。
富人的担忧,和穷人的思维,都给双方增加精神枷锁,特别是富人。因为穷人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纠结。富人不一样了,金银珠宝埋地下的埋地下,藏墙肚里的藏墙肚,到处挖窟打洞,考虑的是怎样才能将自己的东西藏得安全可靠。
马家荡的孙明源,将从京城贪污得来的贿赂,暗中派人送到马家荡。
胡川逵得到胡川凤的银票,由大太太一个人收藏在自己的床底下面。乌金荡的马书奎,将自己抢夺来的财物藏在大木船的夹层当中......
总之,所有有钱人有权人草木皆兵,岌岌可危,随时随地都有举家逃跑的可能性。不想逃跑的人家,就得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私人武装。万不得已,为之一搏,甭管结果如何,总比窝窝囊囊死于非命要恬面......
时过境迁,早已经一年过去。
孙雨娟挺着大肚子,在乌金荡以压寨夫人的名义,作威作福。
此时此刻,她终于将自己蓄谋已久的想法,告诉了马书奎。“他......爹......”
孙雨娟第一次称呼自己为他爹,可把马书奎高兴极了。他抱起孙雨娟,大声对着芦苇滩巷道所有人大声宣布:
“乌金荡的兄弟姐妹们给我听着,从今以后,孙雨娟就是我们乌金荡的皇后。谁欺负我,得罪我没多大关系。但是,得罪我马书奎的压寨夫人,嘿嘿,休怪我马书奎跟他翻脸无情,一刀两断。大家伙都看到了,我就要成为孩子他爹了。所以,不希望兄弟们给我马书奎触霉头。哈、哈、哈......”
马书奎喜眉笑眼,令所有人感到意外。搞得孙雨娟羞于应答,她掐一把马书奎,两个人进入茅草棚开始私聊。“听我说正经事,你去我舅舅舅妈家拿的银票呢?”马书奎急忙寻找。他一拍脑袋,想起自己曾经拿银票去赵国登他们家的赌场耍了不少。
所剩无几,马书奎急忙回到大木船的船舱。
“夫人,你指的是这张纸吗?哈哈哈,幸亏我马书奎没有完全将它花光。”马书奎递给孙雨娟,嬉皮笑脸的望着孙雨娟。
“马书奎,我可告诉你,那不是什么一张纸......”
“我知道啊?要不然怎么可能拿着一千两的纸,在赵国登的赌场对上一千五百两纹银呢?还有人争着兑换,哈哈哈,这些人脑子坏得了啊!”
“你懂得个屁,那可是相当于官银,是我大爷在京城为官时,派人送回马家荡我父母的手里。”
“怎么啦?夫人时不时认为我兑换得太低了啊?那我去找赵国登赎回。”
“不是那意思的呀,你先听我说,你拿到的仅仅是一个零头都不是。舅舅舅妈家里多得去了,少说得有几斤重。不过,她们放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夫人的意思是......”
“如果你不是猪脑子的话,会明白我的意思......”
“啊......”
要说孙雨娟被王德霞借机将她和马书奎结婚之后,孙雨娟真的如王德霞所想。
她并没有极力反抗马书奎,因为孙雨娟知道,凭她一己之力想对付来自乌金荡的这伙土匪,标准是以卵击石,蚍蜉戴盆。
既然成了马书奎的压寨夫人,那就得有个压寨夫人的样子。
当然,这些话,都是王德霞加瞒她的。
孙雨娟哪里知道什么叫压寨夫人,还不都是王德霞的功劳。她知道,自己被马占奎从宠儿嫌弃为弃儿。以派她来乌金荡扶持弟弟马书奎为名,不过是马占奎想抛弃她的一个不用动更多脑筋的借口。
她原本凭着自己的风骚劲,拿下马书奎。
奶奶的,你哥哥嫌弃俺,我就泡你弟弟。只要怀上你们老王家的种,我看你马占奎脸面往哪里搁?
遗憾的是,马书奎对王德霞怎么也不感兴趣。
哪怕王德霞故意在马书奎面前脱了,都难以勾引起马书奎对王德霞的一丝丝异性的诱惑。
来自王德霞身上的女人味,在马书奎这里仿佛过期作废。难怪马书奎有时嘲讽自己的大哥和那个所谓的军爷:“我说大嫂,我大哥对你一见钟情,那军爷对你是不惜重金,可你在我马书奎眼里,不过是个嫂子。
要想说你在我马书奎眼里是个什么样子?嘿嘿,不瞒嫂子您说,您在我眼里,连个女人都不是。要问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你是鱼市口大妓院里的风尘女子。而我马书奎,只是那个只採鲜花不接近带刺的人。等我大哥那一天发话说不要你了,嫂子放心,你在我乌金荡不会吃亏,手下兄弟随便你挑。”
奶奶个鸡大腿的,王德霞听了马书奎的一席话,差点气得晕死过去。
这小子不是和他大哥一个德行,在羞辱我王德霞么!
她就不信,凭她王德霞的风骚卓越,没有一个男人能从她的石榴裙下得以逃脱,老娘我就不信你马书奎不占荤腥。可惜,她这一招还真的寮不起马书奎的眼皮。亦或是因为马占奎是他亲哥哥,而王德霞又是自己的亲嫂子。
尽管他是哥哥的姨太太,但在马书奎心目中,中华民族的传统是老嫂比母,他马书奎必须像尊重母亲一样地尊重王德霞。
亲情之间的相互维护在过去,还是比较注重这一点。
家族观念,亲情维护,在历年历代的王侯将相中,尤为得到明显的巩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正是反映家族观念在社会地位的存在。
马书奎对自己不感兴趣,那么,他属下的土匪对王德霞也不感兴趣。
因为,在王德霞看来,如果王德霞一旦与马书奎手下的土匪有染,传到马占奎耳朵里她王德霞绝对在王家无立足之地。
不过,像王德霞这样的女子不可能因此而亏待自己!
何况,她乃是风尘女子世家。
几年下来,王德霞总是借去钱行小街逛街之名,与那赵家墩赌场的赵国登有染。没有人发现王德霞和赵国登暧昧,但有一个人他们俩无法逃脱,那个人就是接生婆。
接生婆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助马家荡的孙雨晴,很多人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