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one last kiss

当李信之迅捷的走出办公室大门时，他快速的下了楼，按照他的计划，通过花园的后门，走出林家大别墅。

在不远处的国道上的公用停车库，有个加满了油的摩托车在等着他。

他将通过这个摩托，狂飙至80公里外的蒸汽车站，在十二点前，登上古老的火车往东陆第一大都市，属于自治市的白京。

在已经数字化的今天，这种保守的交通方式，往往是可以躲过追踪，让自己迅速融入人海的方式，只要到了白京。

在那里，他将充分消化，重造，洗涤自己作为林信之的一切，用三个月时间，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也就是李信之。

至于为什么，自己还倔强的，用信之这个名字，那是因为，自己的自傲吧，在前世，他就是用这个名字，从地狱爬上顶尖。

这算是，自己这个无根之人，可以自傲的成就，绝对不能抛弃的名字。

当走入花园中庭，除了几盏紫外线灯，已经没有多少人的气息了，仆人今天，因为今天的宴会，都去大厅那里忙着了。

现在，林子恪应该公开了身份，接受着温暖的亲情吧，林清雪也应该，扑入了他的怀中吧。

像是不想让自己乱想了，李信之继续前进，走入花丛中唯一的小道，那是唯一，可以不用踩踏鲜花的通道，也是唯一通向后门的路。

“……真是一场梦啊。”中庭的鲜花繁杂如锦，可就是在黑暗中，李信之也知道那朵花的位置，那是13岁时。

他陪林清雪种下的“勿忘我”，当时为了养活这朵花，自己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但总算成功了，并让林清雪笑了。

他还记得，林清雪那时的笑，如太阳一样的闪耀，说实话，自己是个拍照技术很烂的人，但总是可以记住。

林清雪每次笑起来的样子，已经深深映他脑海中的放映机，无法忘记，无法忘记的她。

他还记得，十四岁，陪林清雪去卢浮宫时，见到了一直想见到的画，《蒙娜丽莎的笑》，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李信之知道，自己已经遇见了，自己的蒙娜丽莎。

只是那时开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自己总有一种，要失去林清雪的预感，并一直被这种，要失去的感觉折磨着。

不过，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了吧，可以原谅自己了吧，可以让自己不再患得患失了吧。

李信之温柔的，抚摸那紫色的花瓣，如告别一样，只要跨过中庭后面那深藏的后门，那就是新的人生了。

苦笑的摇摇头，李信之继续向前，可是，当他要握住，那门的把手时，突然的，闻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那让他无法忘记的声音的在身后响起了。

“信之！”李信之回头一看，脸上挂满了泪水，浑身有些狠狈，但依旧美丽的林清雪，喘气着，但还是用力的，叫住了自己。

“清雪……”李信之有些意外，这时候的她，不该在林子恪的怀中么，怎么找到了自己，而且还是，有着丰富反追踪经验的自己。

看着因为疲惫，而止不住的腿软的林清雪，李信之想上前搀扶她，因为她记得，林清雪是有名的体质弱，跑个一百米，都累的像跑了马拉松一样。

可想着，她已经知道真相了吧，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去搀扶她了，于是转头。

拿出备好的钥匙，想打开后门的锁，只要离开这个门，自己就自由了，就再不会和林清雪产生交集了，但因为心虚吧，自己无法把钥匙正确的插进去。

“信之！”可当自己有些焦虑，为什么不能利索的打开门时，林清雪飞奔上前，紧紧从背后抱了自己，用尽全力的，不想让他离开。

李信之头一次发现，看着这么柔弱的林清雪，竟然这么有力气，如八爪鱼一样，紧紧的缠着自己。

不，该说是自己还有留念么，还依恋着，她的温柔么？

“你为什么要离开？从开始，我就感觉到，你要离开了？为什么啊？”林清雪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下疲惫与大脑的混乱，只能说着没有逻辑的疑问。

“清雪……你应该知道真相了吧，我，没有流着林家的血，那个林子恪才是，你不用勉强自己，去找，你真正喜欢的人吧……”

在这追问下，李信之长叹一声，无奈的让林清雪，放过自己吧，自己真的已经累了，已经没有勇气，去喜欢上他人了。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要离开我么，信之，你已经多久，没有直视我的眼神了，没有看着我了？”

听着李信之的话，林清雪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但还是强撑着，用带着泣声的声音，回应着李信之。

听着林清雪回应的李信之，想了起来，自从读到了之后，确实很久没直视过林清雪了，那是因为。

他担心自己若是真的直视了林清雪那清亮的眼睛，会忍不住哭出来吧。

那时的自己，也只有回忆起和林清雪在一起的日子，才能感到自己活着，才有哭泣的冲动吧。

但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了这种无血无泪的人呢，可以为大义，为了虚无的崇高理想，去将他人的生命，人生夺走与践踏呢？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会对他人痛苦，感到愉悦的人呢？

刚刚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吧，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得到满足，利用自己对奶奶的了解，去伤害爱着自己的林雪梅。

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林信之了，而是如魔王一样，为了目标与前进，将他人进践踏的李信之。

所以自己，只有离开她们远远的，才可以让她们得到幸福，否则，像刺猬一样的自己，一定会刺伤她们吧。

“信之……我不否认，内心有过子恪的存在，但是，我现在更想和你一起度过未来。”

“你还记得么，那个勿忘我，当时是你一直陪我，才可以种下来。”

“在我伤心的时候，也只有你会去关心我。”

“每次只要看到你，我都会感到安心。”

“你第一次亲吻我那天，我激动的睡不了觉”

“你不是，要陪我去看桃花么，我们不是，还有很多个明天么？”

可在这麻木的心情下，林清雪带着泣声，断断续续的，又坚定的，说着自己的真心话，她现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曾经耻于开口的羞涩与感情，毫无保留的，传达在李信之的耳中，她如今，只想李信之留在她身边。

李信之面无表情的，接受着林清雪的哭闹与求爱，可内心都是翻江倒海，就算用尽一切的测量与心机，他都可以听出，林清雪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说来也是奇怪，前世的林清雪，也从对自己说过谎言，他一度的憎恨着，这样无情的她，哪怕是虚伪的话也好，就不能让他做一个幻想么？现在明白，因为林清雪不会对他说谎言。

可就算听到了，林清雪的求爱与挽留，一切也太迟，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前世每一个，让他最痛苦的节点，听见她的声音。

在那个失去一切的宴会，在自己最绝望的那一刻，在将要赌上生命的夜空下，在自己决定为了利益牺牲他人，在自己因为复仇而感到空虚的时间。

可惜，一切都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流着泪水，一个人望着天空无望的诉求，但最后，自己连泪水已经流不出来了。

空虚的心渐渐被更大的欲望与野心占据，自己抛弃了感情，然后迎来了成功，于是在这惊喜下，一步步铸成大错。

有时，李信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爱着林清雪，还是仅仅是因为独占欲，和失落感去追求她呢？就算到了生命尽头，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也许，就算已经回到了那个世界，也再也回不到那个善良的自己了吧，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了，只会给他人带来痛苦的魔王了吧。

于是李信之慢慢回过头了，想看看这个女孩的脸，测试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成为那种人，那种没有资格接受救赎，只能坐地狱单程车的人。

“啊！”可当自己，在这个重生的世界，头一次注视林清雪的脸，正视她的眼神，那被寂寞，仇恨，不满，不信堆积的心，止不住的跳动了。

现在林清雪的眼神，只有他，就算脑海中，充满着恐惧与不信，但在这份认真的凝视下，慢慢的消散了。

啊，这就是被人爱着的感觉么，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了呢，如干涸的池子终于的迎来清泉一样。

泪水不自然的流下了，可发现了自己这一行为的李信之，感到了恐惧，他下意识的，想回过头，不想让林清雪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这会勾起他，许多恐怖的回忆。

可林清雪紧紧抱住了他，不让他离开，让他直视自己，带着难得的倔强与强硬。

“信之，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么？”林清雪直视着未婚夫，直接的询问着，他对自己的感情。

“也许，我比你想象的更加爱你。”在这真挚的注视下，李信之像放弃一样，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就像林清雪从未对她说过谎言一样，他也是一样，没有对林清雪说过谎话。

“信之，你非常的寂寞么？”林清雪心疼的，抚摸着李信之的脸，那是张充满了深深寂寞的脸。

如同被紧紧揉皱的的纸张一样，再也无法抚平，林清雪不知道，到底他经历了什么，才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自己么？

“是……只是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李信之回应着，他也可以感到，林清雪也是个怕孤独的人，也想靠近他。

可他也感到，如果他们之间，有谁去主动找了对方的话，只会徒增伤痕吧。

“如果你要走，那就带我离开吧，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林清雪说着，足以让过去的自己，感到心动的话，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牵起她的手吧，可是现在，他做不到。

因为人的一生，不能走进同一条河流，有着十六岁外表的自在，内在是四十多岁，已经历经风霜的自己。

就算自己有着可以让林清雪幸福的能力与财产，可是，过去发生的事情真的可以抹掉么？自己真的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林清雪的爱么？

李信之也不知道，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只能身边人幸福的林信之。

“oh, can you give me a kiss？”像是下了决心吧，望着夜空，李信之贴近林清雪的耳朵，轻轻的说着，自己的请求。

林清雪听完，只犹豫了一下，就闭上眼，等待着李信之的亲吻。

李信之鼓起勇气的，吻上了林清雪的樱唇，这一刻，他感到时间停止了，仿佛一切的痛苦都散去了。

在这一刻，他可以感受到，自己是被他人重视，被他人所爱的，如同迷路了多年的孩子，李信之终于在三十年后，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初心。

真是一个火热的吻，让自己沉迷其中的吻，如沐浴爱河一样，跨过遥远的时间，或者说未来，让自己感到了，真正的救赎。

是啊，爱是可以击败所有一切的魔力，李信之感到，那份执念，终于到可以放开的一天了，自己终于可以放开林清雪的手了，只要知道，自己被这样爱过，就可以了。

“抱歉，清雪，我希望你可以过幸福的人生，谢谢你，在我生命中出现过。”在慢慢的，松开嘴唇后，李信之在林松雪耳边，说着最后的道歉，用手掌中掩藏的麻醉针，按在林清雪后背。

“啊！”无法发出呼唤，体质弱的林清雪，很快的晕倒了，李信之抱着怀中的林清雪，轻轻的把她放在中庭的座椅上。

脱下外套，李信之最后一次给林清雪盖上，因为她很容易着凉，自己的那段路，充满着危险与不安，自己绝不能让林清雪跟着自己。

所以刚刚，他对林清雪说了谎言，他想说的，不是给我一个吻，而是“one last kiss”。

“晚安，永别了。”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脸颊，最后一次亲吻她光洁的额头后，李信之离开了林清雪身边。

这次的门，很容易的打开了，最后一次回望了，自己的长大的家后，李信之不回头的，走向了黑暗中…………

“啊！”像是做了很长的一段梦，自己从那个悠久的长梦中清醒了，像是本能寻求慰藉，我下意识的，望着四周，想看到他在我身边。

可是，他不在我的身边了，只有黑暗与夜空中偶尔落下的星光，被微风吹着，吱吱做响的铁门。

他已经走了，只有残留他体温的外套，以及嘴唇还残留的余温，证明他在我身边。

但是，我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被一个愚蠢的女人伤透了心，因为从刚刚那场长梦中，我想起了一切。

“信之……”我抱着他的外套，呼吸着他的气息，幻想着，他还在我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