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鬼一神足以灭它肮脏旮沓

李世雄死后，其妻子叶吉卿坚持要带他的尸体回江苏安葬。

汪兆铭同意叶吉卿要求，拨款五万元派了南京政府官员代表前往江苏治丧。

民国一代三姓家奴最终得到了最讽刺最应有的结局。

汪精卫政府让报社题词：李先生兢兢业业为党为民，说话如水，做事如铁，不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可悲可笑对日本人倒也真是说话如水，对着自己的同胞真正做到了“做事如铁”。

李世雄从创办76号到被日本人毒杀，四年时间“好事不干坏事做绝”，利用酷刑折磨残害了我们3000多同胞。

十五岁的女烈士张昌麟，被抓捕后辣椒水老虎凳电流……种种刑法一个不落，最后被鬼子砍下头颅，牺牲时年纪比刘胡兰还要小……

东海女英雄杨静娟；23岁的郑苹如；爱国法官郁华；上海女权运动领袖茅丽瑛……

3000多人均是受害于这些汉奸和日本鬼子手中……

更让人痛心的是，很多都是无名烈士，敌人身边的潜伏人员……换名改姓做着隐秘的地下工作。

无名无姓只剩代号编号，死后尸体都是不完整，酷刑折磨，尸体分割，喂狗，“化骨水”……

山川异域，不共戴天！

血海深仇，永世不忘！

上海地下党组织站中，沈祥文、顾晓梦、陈知言等人……站直着身子，低头为那些被李世雄的76号魔窟所残害的战友默哀，许久许久……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不知是谁低声吟唱着，其余几人抬头，互相眼中闪着泪花，默契地压低了声音

“我们万众一心……”

歌声很小，传不出这间不足10平方米的房间。

歌声响亮，透过山河拨动着所有爱国人的心。

千里万里的人，同样分享着同等的喜悦，桌面放着写满李世雄死讯的报纸，同样站直身子低头为战友默哀，希冀着灵魂的安息……

看着报纸一栏76号成员职位变更中，熟悉的“顾晓梦”三字……

李宁玉双眼噙着泪，是笑也是哭，泪水滴落报中，晕染一圈，模糊了双眼，口中喃喃念叨着“晓梦，再来一次，你同样优秀，我为你自豪，我们相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却越来越想念你”

此刻多想在爱人的身边，轻轻拥抱着彼此，庆祝着每一个小小的胜利。

她的女孩已然成长地足够独树一面，她不再是她的影子更不是曾经的老鬼替身，而是独一无二的顾晓梦。

她们相互成就，相互扶持，为共同的未来一起努力。

民族胜利近在眼前，努力奋斗的黄金时代也会到来。

李世雄的死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连这样忠心耿耿的鹰犬都被日本人铲除，何况是他们这些混日子保平安的人。

汪伪政府内所有人包括汪精卫都更加地忌惮日本人。

而76号却在大变天，李世雄在位时，为揽大权，做空丁默邨实权，把各个部门重要职位全换上自己的亲信。如今李世雄已死，他们各个惶惶不安。

丁默邨重新掌权76号，再也不是空有名头的光杆司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世雄所有亲信全被调往各76号分部，重新安排自己人上位上海76号总部。

丁默邨与周佛海交好，进而熟识顾民章，顾民章逢年过节都会备厚礼让顾晓梦送到他府上。

顾晓梦在丁默邨眼中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自己人。

丁默邨巴结日本人不亚于李世雄，冈村少佐坐上了76号情报处处长之位。冈村也赏识顾晓梦，力荐于丁默邨。

丁默邨这就合情合理地升顾晓梦为情报处副处长。

李宁玉“殉职”后，李世雄为避免冈村心里不快，一直空着副处长这个职位，自然这间办公室也顺理成章地空着，保持着原样。

除了李宁玉离去后，顾晓梦来过一次收拾为数不多的遗留物件，就再也没进来过。

一是免李世雄疑心，坏了顾大小姐玩世不恭的纨绔形象，再者这间空落落的房间，有太多的回忆，触景伤情，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下班时间，顾晓梦打算趁着人少搬运自己的工作物品。

门把轻轻拧动转开，眼波流转，明明知道里头已没有当初热切的眼神，心中仍旧悸动，半开着门，眉眼笑着，眼前却蒙着雾……

仿佛桌前扶额思索的人正抿着唇，眼带笑意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笔……“顾科长，今日吃什么？”

“玉姐想吃……”什么？影像一下如烟般消散。

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太过思念，竟如此不合时宜陷入情思。

把办公用品放好后，就着手整理，办公室倒是干净，也不用多费时间整理。只是稍费了时间归类资料。

情报处与审讯科自然大不相同，往日在审讯科，凡是重要的档案都要亲自给李世雄送去。

如今顶头上司是个日本人，更要归好各类资料，只要涉及到敏感的都要交于冈村，免得落下口舌之争。

整理着资料，其中一则是前两日交上来已做了破译的密文。

密文简洁：重建上海军统站

没有时间，没有代号，更没有具体所指。

很明显，这是分则密电或是故弄玄虚，

如果是分则密电那便是戴笠惯用的手法。

其次就是故弄玄虚，戴笠故弄玄虚？还是日本人？……

分则密电即是把一则完整的密电，以其规定的时间拆分打乱顺序后发出。收电员按照他们内部制定的规则重新整合，从而收到准确的消息。这样的做法也是可以很好地防止重要信息落入敌人手中，只是耗时费力罢了。

更为可怕的是故弄玄虚。戴笠故弄玄虚定是意有所图，测试潜伏人员？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如果是日本人故意为之，那就是为了试探她。升职第一天就试探？这也是冈村惯用伎俩，就如那日物资运送，冈村非要叫上她一样……

这则消息定然不简单。

顾晓梦想了想，把手中的资料整理好放进柜中。

本想去联络站告诉沈站长这个消息。却又一想觉得不妥。这样密文真实意图还不知道。贸然前去，只会让敌人更加怀疑，还会连累战友……

如此想着径直开车回家。

第二日一早，便把心中疑惑告诉李宁玉，本不想她担忧，但是顾晓梦很想知道如果是玉姐，她会怎么做？

况且李宁玉在中途岛后如今应是军统站得力破译人员，可能知晓一些情报。

如顾晓梦所料，李宁玉收到她的密电后紧皱眉头，快速喝下一大杯凉水。

魏莲进了办公室，就见到伏在桌面的李宁玉，顿感惊讶，以往此人都是直直着背低头演算，今日怎么懈怠样了？

“林科长……”魏莲轻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一阵着急，快步走到她跟前，用手推了推她的臂膀，“林科长……李宁玉？”

李宁玉微微抬了一点头。这倒是吓了魏莲一跳，李宁玉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只手伏着桌面，另一只手抵着胃部……

“胃疼？”魏莲试探地问了问。

李宁玉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去医院……”魏莲说着便伸手去提李宁玉胳膊。

“不用，我休息会就好了”

魏莲咋舌地看着眼前固执的人，“不需要这么拼命吧，这军统站又不是离了谁，它就转不开了？”

“赶紧去看个病，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顾晓梦非活剥了我不可”

李宁玉听到晓梦字眼，眉眼柔和几分，似乎疼痛也不再犯那羸弱之躯，“我吃点胃药就行了”

魏莲叹了口气，“你药在宿舍吧……”见李宁玉不作声，想着是猜对了，便接着说，“看吧，天意都要让你回去休息”

“哎呀，快起身吧，赶紧回去吃个药好好休息一天……要不半天？半天吧？好不？”

李宁玉被半推半就地起身，犹豫地看着她……

“放心吧，你不在，天不会塌……要不，塌了，再叫你回来顶一下……”

这样诙谐的话语逗得李宁玉弯了弯唇角。

“想笑就笑呗……好啦快走吧，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不用了，谢谢”

“一年多了还是这么客气，行了，路上自己小心点”魏莲也不担心，毕竟工作地到宿舍距离不远。

李宁玉走出军统站，往宿舍方向走去，到了拐角处，停下脚步观察后方一会儿。觉得一切安全后才掏出口袋中，顾晓梦给自己捎带来的胃药，吃了两粒，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陈知言在重庆的店铺……

“马上打电话给陈知言，带句话：货物不怎么合适，不要了，所有订单立即全部取消”

陈知言交代过店铺里头的主事，重庆这地方根本没人知道这店铺的老板是陈知言。哪天有人直言他的名讳，一定要按她要求做好。

大清早仍在睡梦中的陈知言接到了重庆的电话，话语听得真真切切，一下惊醒。立马驱车前往顾公馆，心中一直盼着【千万别太早去上班】

车开的过于着急，微弯道口对面开来一车，猛踩刹车，还是重重的刮蹭。

顾晓梦昨夜本就因分则密文事，没睡好，一早起来给李宁玉发了密电后，昏昏沉沉又睡了一小时多，才起床洗漱准备上班……不过幸好车也开的极慢。

晃了晃脑子，走下车后，“哪个……”王八蛋三字还没出口就见着对面车中走出陈知言。

陈知言可比她伤势重多了，额头裂了一块，血滴落到脸旁，白色的手帕压着伤口，低头走下车。

“你……”顾晓梦刚想骂出口，见他捂着额头，手帕沁着血渍，“没事吧”

“没事，碰到一点”陈知言特意把手帕取下，让晓梦放心。

“能不能稍微……你以为国外赛道呢，我还想多活几年”顾晓梦边说边把他手压往伤口继续捂着。

“好了好了，下次不会这样，这次找你重要事情，李……”

顾晓梦瞪了他一眼，周围环境不安全，示意他坐进车中再说。

到了车里，陈知言把电话那头传话内容一字不差告诉顾晓梦。

顾晓梦高兴地咧着嘴，“还是得我玉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又看了眼陈知言，“还能继续开车吗？”

“可以 ，没什么大碍，破点皮而已，就是可惜了我的新车”前几日刚提的美国货。

“那你自己开去医院吧，我得马上去76号”

升为副处长第一日，踩着时间点进了办公室。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悠哉悠哉地喝着。过了一小时左右。抱了一摞文件前往处长办公室。

“处长，今日一早整理了这些文件，需要您过目”

“哦？”冈村接过那些文件，目光落到了底下那份分则密电上，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马上恢复平日的深沉。

“这是……没破译完还是错误密电？”

“处长，这则密电的代码都在此处，破译无误，至于侦听方面？我想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那怎么没有具体时间等等？”

“不大清楚，可能是军统故意为之吧……或者是……有没有可能他们通过其他来传递具体情报？”

“嗯，有可能，那你觉得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顾晓梦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试探，心里暗笑鬼子，“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多注意一下，最近得多派人出去巡逻巡逻”

顾晓梦见冈村仍然想着，提了点声音继续说着，“这最近的侦听和破译工作也得多注意点了，可能还有其他重要密电”

“嗯，顾副处长真是尽职尽责，让你做这位置绝对是明智之举”

这怎么还拐着弯夸自己一番，心里这么想，口中当然是万分感谢冈村的提携了。

待顾晓梦出了办公室，冈村看着那摞文件，满意地笑了笑。

在顾晓梦来上班之前，他的手下汇报顾晓梦行踪，从昨日下班后她就是直接回家，没有出门过。今日早上守着山下路口，顾晓梦车辆也是直行到76号。

那则密文本就是冈村故弄玄虚，顾晓梦直接把密文交于他，并且让他多注意军统动态。

在冈村心里，顾晓梦不仅与延安没有关系，跟重庆更无交集，可以放心信任。

顾晓梦站于窗前，从昨日到今晨，从茫然无措到信心满满。只因远处一直有一个与自己同频之人。

任他敌人如何极端偏执，设局如何精妙。或许无奈徘徊或许陷入雾霭茫茫，时机一到，一鬼一神足以灭它肮脏旮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