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少帅的眼泪
昏暗逼仄的洞穴,钟灵毓摸到一手的血。
沈怀洲穿着白色衬衣,肩膀处的鲜血洇湿了一大片。
他的手掌凉得刺骨,额头却热得滚烫。
冰火两重天。
钟灵毓大惊,“沈怀洲,你中枪了!”
“没事。”沈怀洲语气如常,不见丝毫虚弱。
钟灵毓这才想起来,方才逃命途中,他突然护在她身后。
当时沈怀洲闷哼了一声,但她没有在意,想必就是那个时候中的弹。
她心底生出几分异样。
但情况紧急,来不及让她再胡思乱想下去。
她说:“敌人应该往后山深处去搜了,我们趁现在跑,你行吗?”
“不要问男人行不行。”
钟灵毓暗暗翻了个白眼,扶起他,悄悄逃到外面。
山里地势陡峭。
沈怀洲受伤发高烧,他脚步明显有几分虚浮。
钟灵毓努力扶着他,往山下跑。
正以为能躲过敌人搜查,钟灵毓却看见后方远处的火把。
天色完全暗下来,敌人又折返。
钟灵毓加快了脚步,可沈怀洲却跌在地上。
他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沈怀洲,你撑着点儿。”钟灵毓用力去拉他。
但他实在太重,她力气也已经耗尽,根本无法扶起他。
而身后的敌人,越来越近。
沈怀洲抬手将她推远,“跑!”
钟灵毓呼吸微滞。
她盯了沈怀洲半晌,又看了看越来越接近的火把。
毅然决然,独自一人跑了。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沈怀洲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拉扯出来,痛到他难以呼吸。
她丢下了他,没有丝毫犹豫。
就这样,也挺好的!
起码她能活命。
然而,这种时候,沈怀洲依旧充满希冀。
他希望,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但是没有。
她留给他的,只有一道果决的背影。
沈怀洲勾唇笑了笑。
那笑容有欣慰,亦有悲凉。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靠在一棵大树下,不受控制闭上了眼。
钟灵毓的背影,也渐渐消失在他的瞳孔中。
远方的火把,越来越近,几乎照亮了沈怀洲的半边脸。
后来,沈怀洲做了梦。
一个令他恐惧,又真实无比的噩梦。
空旷浓白的房间里,钟灵毓衣衫褴褛,脸上血液斑驳不堪。
她身上全是弹孔。
就这么安静依偎在他怀里。
任凭沈怀洲怎么呼唤,她都不应。
只是用绝望而空洞的眼睛,无意识地盯着他。
沈怀洲感受不到她的体温,也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惊恐沿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骤然的惊吓,和肩膀撕扯的痛感,突然将沈怀洲从一片黑暗里拉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鼻息间,是浓重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沈怀洲意识到,这是在医院,他被救出来了。
可钟灵毓在哪儿?
李副官上前道:“少帅,你醒了!”
沈怀洲抓过李副官,眼神焦急阴沉,“灵毓呢?”
面色一怔,李副官赶紧安抚,“少帅,你放心,钟小姐没事,她和我们一起回来的。”
沈怀洲想起那个噩梦,仍心有余悸。
他脱了力,跌躺在病床上,好久才缓过来。
某一刻,他才想起来,钟灵毓跑了。
那小混蛋,跑得比兔子都快。
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连头都没回一个。
沈怀洲心里忍不住发堵。
可醒来的第一眼,他仍是想见她。
他问:“钟灵毓回家了是吗?你去接她,让她来看我。”
李副官又愣了愣,下意识道:“钟小姐...在医院,医生说她磕到脑袋,有些轻微脑震荡。”
沈怀洲不顾伤口,立刻翻身下床,“带我去找她。”
知道拦不住,又怕沈怀洲伤口崩开,李副官推来轮椅,很快把沈怀洲推到另一间病房。
洁白的床上,钟灵毓安然睡着。
她额间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如纸。
单薄的身体,深深陷在宽大的床中央,愈发显得柔弱不堪。
仿佛风一吹,就能碎掉。
沈怀洲上前,握住她的手,静静盯着她。
她额间的绷带,渗出很淡的血迹。
沈怀洲语气沉重,“她应该是跑了的,为什么会受伤住进医院?”
李副官小声解释,“钟小姐是跑了,可她并不是逃,而是把敌人引开了,正好给我们争取了救人的时间。”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心疼、欣慰、爱怜...
各种繁杂的思绪,交缠成一团火,将沈怀洲的心脏,烘烤得发热。
他仍旧目不转睛盯着她,耳边继续传来李副官的话。
“我们救下你之后,就去找钟小姐,钟小姐当时挂在悬崖的一棵树上,不省人事。当时敌人就在四周,钟小姐大概是为了躲避敌人,自己选择跳到那棵树上。”
想到当时那万丈悬崖,和惊心动魄的场景,李副官不禁感慨,“钟小姐真的是捡回一条命,当时稍有不慎,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你先下去吧。”沈怀洲紧紧攥着钟灵毓的手心,声音沉重发闷。
李副官似乎听到了哽咽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刻意看了一眼。
便瞧见沈怀洲眼里泛着水光。
李副官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退出了病房。
病房里,便剩下沈怀洲和钟灵毓两个人。
昏昏沉沉间,钟灵毓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很聒噪,烦得她想打人。
但她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攥着,又热又湿。
湿湿热热的东西,顺着她指尖滑落,弄得她手背很痒。
她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微微偏过头,钟灵毓看到沈怀洲在哭。
沈怀洲紧紧攥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
又将她的手,放在他濡湿冰凉的脸侧,紧紧贴着。
他干裂发白的唇,还在颤抖。
神色惊惧而不安。
钟灵毓后知后觉。
原来,手心那湿热的液体,竟然是沈怀洲的眼泪。
沈怀洲怎么会哭?
活久见!
钟灵毓想,这一定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