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承乾私访 问计程砚（续）

看着满脸兴奋的太子李承乾，程砚有种捂脸的冲动，到底还是个青春期的孩子啊。只是这朝堂之事，程砚也没有什么经验，他也只能按照前世的一些社会经历和人生思考，来应对一些已经发生或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程兄，你说阿耶为何对我如此严苛，而对四弟却又如此宠爱？使得一些属官经常在我面前念叨，若是我不激励的去争取阿耶的宠爱，那么我的太子之位，将会不稳。”

“殿下，对你这样进言的人，臣建议你杀之！”

“为何？难道他们不是在为我考虑的么？”

“常言道：疏不间亲。敢问殿下，东宫属官与魏王，谁与殿下亲？”

“这……”

“陛下宠爱魏王，不过是因为魏王也是陛下的儿子。而陛下最尊贵的东西，是为你准备的。父子亲情，无论何时，都不是其他任何人可以置喙的。”

“再说，那些个属官就真的是为殿下考虑么？我想未必。他们不过是为自己将来能否成为从龙之臣，而努力。”

“只是这种努力的方式却是建立在离间陛下与殿下的父子之情，离间殿下与魏王的兄弟之情。”

“这……我倒是未想这么多。可是青雀也的确不如以前对我亲近了，这又是为何？”

“殿下，你的属官想成为从龙之臣，难道魏王的属官就不想成为从龙之臣了么？”

“这么说，青雀还是想……”太子李承乾说到一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殿下，你比魏王年长，连你都受到了属官们的影响，更何况是魏王了？更何况，那个位置……也的确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

“程兄，那我应该如何做？”

“什么也不需要。”

“？”太子李承乾满脸问号。

“殿下，你是太子，是大唐的储君，是大唐未来的领路人。难道你连容忍自己的弟弟都做不到么？”

“一个人的胸怀有多大，他的成就就有多大。若是你连自己的弟弟都无法容忍，你还能容忍其他的人么？”

“只要是原则上没有什么问题，对于一些事情，还是需要睁一睁眼，闭一只眼。”

“那我应该如何巩固我的太子之位？”

“殿下稳如泰山，又何来巩固之说？太子是最危险的官职，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官职。”

“程兄，这是因为什么？”

“之所以说太子是最危险的官职，是因为无论是谁，只要他是一个人，那么他就会有私心。”

“我从不认为孟子的《人性本善》理论是正确的，同时我也不认同荀子的《人性本恶》理论。因为这两种理论都过于片面与偏激。但是人性的自私是肯定的。只是这自私却又因为各自的出发点不同，而产生不同的结果。”

“愿闻其详。”

“若是因为自己的欲望，而不择手段的行事，那么这个人，我称之为“小人”。”

“若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而努力读书，或是务农，或是从军，那么这个人，我称之为“平凡人”。”

“若是从自己的民族和国家的利益出发，无论是使用怎样的手段，都要维护自己的民族和国家的安全与稳定，那么我称之为“英雄”。”

“程兄口中的小人和平凡人我都能够理解，可是这英雄就是英雄，又何须多说？”

“殿下，岂不闻：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在我看来，只有在现在的陛下，未来的殿下麾下的英雄，才是我大唐的英雄。若是其他的英雄，我希望他是一具死尸，亦或者说我希望将他变成一具死尸。”

“这……”

“殿下，只有维护大唐利益，护卫大唐安全的英雄，才是属于我们的英雄。比如邢国公，已故的蔡国公、赵国公、莒国公等文臣。军中的代国公、英国公、冀国公、宿国公等武将。”

“那兰陵侯是这样的英雄么？”

“殿下，我不过是个平凡人，怎能和诸公相比？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只是现在的我，也只能将他们作为我的奋斗目标一样。”

“同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需要更加努力的练习武艺，学习兵法战策，了解人情世故。总之我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那如何分辨程兄口中的“小人”、“平凡人”和“英雄”？”

“这就需要殿下使用自己的心，去识人了。”

“难道没有好的方法么？我相信程兄一定有自己的理论。”

“殿下，我的理论只适合我，因为我只是一个臣子。而殿下需要的理论，在太上皇，在陛下。他们手中掌握的东西，才是殿下需要学习的。”

“殿下，因为人性的自私，所以太子这个官职是最危险的。同时也正是因为人性的自私，太子也是最安全的官职。”

“没有人是圣人，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来考虑自己的行事作风。”

“可是无论如何，只要一心为公，一心为国，那么，我相信太子就是最安全职业。至于殿下需要如何去做，这就需要殿下自己去学习，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实践。”

“况且殿下还年幼，身边又有可以学习的榜样。殿下又何必忧思过甚？多学，多看，少说。好好的积蓄自己的能量，才能够做更好的自己，难道不是么？”

听了程砚的话，太子李承乾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之中。程砚也没有打扰，只是默默的站在旁边，等待着太子李承乾去思索自己的一些事情。

历史上的李承乾，与其说是是其因为年龄渐长而不遵法度。不如说来自各方的压力，将这个原本可以成为唐太宗李世民的继任者的人，将他生生逼迫成为一个“造反者”。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只是有的时候，父母的“爱”对于孩子来说，有的时候过于“沉重”。加之在形成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好的引导，而是来自各个方面的指责。

任何一个人，在周围的人全部对他进行指责的时候，他都会进行思考，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可是当他发现，无论他如何做都会被指责的时候，那么他也就不会将这些指责放在眼中。

就像弹簧，给予它压力之后，它可能会弹得更高更远，亦或是直接就被压的失去了弹性。正是因为李承乾承载了很多人的希望，从而导致了他所面临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大。

而当他处于青春期的时候，周围却没有一个能够为他疏导的人，也就使得他的性格变的偏激。

有的时候，或许一个拥抱一句暖心的话，就有可能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只是有的时候，一句“都是为了你好”，将孩子所有的天真和对美好的向往，都扼杀下去。

李承乾虽然因造反而被废黜，可是也保住了性命。以唐太宗李世民的心性，或许在李承乾造反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他对李承乾的教育存在着问题。

只是木已成舟，许多事情即使是作为皇帝的李世民，在一些事情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