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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接踵而至

叶晨立在叶崇身前,已摆好了架势。对面只有一人,“赵公子?”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凌塔长子,赵斌。

以叶崇的功夫,锦浩宫的人如何伤得了他。但事实在眼前,又让人不得不信。正竭力思索间,叶崇发话道:“退下。”听得出口中溢出鲜血的声音,气息也杂乱得紧。

此中必有蹊跷,叶晨收了架势,却依然挡在叶崇身前,面上冷冷,眼中萧萧。

叶崇却笑着说道:“三掌已过,凌塔兄的救命之恩,叶某算是还了。”

赵斌则说到:“知你武功了得,但从今往后,姓叶的终是赵家死敌。”

赵斌转身走了,叶晨要追,肩头已被叶崇扣住,力道绵软,看样子伤得不轻。赵斌身着乃是简国武官衣服,这笔账总是可以算的。叶晨急忙查探叶崇的情况,不一会儿,来了一大票兵士。叶晨无意拂逆,只得草草收场,今日这趟游历,简直叫人牙痒痒,心凉凉。

事情其实很简单,以胡忠贤的能耐,赵凌塔在瓮中尚无力得脱,何况这些后辈晚生。首先,胡忠贤给了赵斌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于万劫不复之地有人伸来救命稻草,正常人都会死死握住,这是人性的本能。待得救之后,对这个救命之人进行回报,这是江湖的本能。在得知锦浩宫的灭门焚山是赵凌塔为国家鞠躬尽瘁之时,无论多么难以接受,但并不会菲薄于父,这是身为人子的本能,哪怕父亲错了。

锦浩宫之劫过后,胡忠贤对待锦浩宫的人很好,除了衣食和居所,还为锦浩宫的众多门人竭力获取朝廷编制。“报效国家”同样是子民的本能,虽然是在胡忠贤不被察觉的网中,抑或,网中之人本就不愿去察觉什么。

焚山灭门的真正原因,经过一系列编纂,变成了赵当家忠于国事的大义之举。赵斌带领剩下的门人在侯府当差,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赵斌眼中,父亲是光明磊落之人,纵入龙潭虎穴,又怎会对不住“侠义”二字。至于后来赵凌塔死在近阳,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近阳弹丸之地,能杀得了赵凌塔的人,除了叶崇,再无他人。是以今日,见了杀父仇人,又怎会听其开脱。

在胡忠贤这边,事情就更简单了,无论效力于简国,还是为侯府办差,都成了赵凌塔的遗命。这些头脑简单的江湖之人,只要给他们找一个合理的对头,为了报仇,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到了最后,需要他们自己把那个叫做“侠义”的东西,打得粉碎。

想来赵凌塔身死近阳的消息,也是胡忠贤加以“润色”之后,告与赵斌的。简国朝廷始终将此事,称为慷慨就义,甚至不怕得罪彖国,也要给赵凌塔追封品衔,赵斌又怎会毁了父亲英名。

一个是为国捐躯的忠良,一个是受尽利用的龌龊之辈,哪一个形象更适合九泉之下的赵凌塔呢?无论叶崇怎么解释,赵斌的三掌终还是打了出来。

叶崇硬受了赵斌的三掌,除了与赵凌塔的情分,也是路留一步,希望有朝一日,能让锦浩宫的门人重归正途。否则的话,纵使失了一臂,十个赵斌,又如何伤得了叶崇。

看着叶崇苍白的脸色,叶晨有些后悔。毕竟,将师父从一个江湖,带到另一个江湖的人,终究是自己。叶崇此时连运功疗伤都免了,静静的躺在榻上,像一个普通人,正在生一场大病。

偏偏此时,胡忠贤造访。

“不见。”不待虞喆发话,叶晨已冷冷的说道。

“本侯为万言斋之事,特来致歉,还望太子给个容情。”胡忠贤显然已到院中。

叶晨先虞喆一步,已到院中,赵斌也在,身上绑着绳,看样子绑得很结实。

“叶侯稍安,本侯特将此罪人带来,任凭处置,另奉极品续命人参一支,以养元气。”胡忠贤说完,从人捧上来一个精致的大木盒。

叶晨差点气得吐血,送个人参假装下烂好人也就罢了,还他喵是“续命”人参,完全是怕老怪死得不够快,再补上两道催命符。

参是一定要收的,魏翔省了那些客套,抱着参盒往赵斌一脚蹬去。那厮也算硬气,虽然手缚于后,滚了几圈,尤自站起,依旧昂着头,一声不吭。对于锦浩宫,叶晨是一幕幕聚上心头。自己大婚之时,赵斌乃是殿上贵客;误闯锦浩宫时,自己有失在先,赵斌依然以礼相待;直到锦浩宫被灭门焚山;还有赵瑞和赵怡。这个锦浩宫未来的掌门人,不仅沦为胡忠贤的鹰犬,今日闯了祸,就此殒命也是情理中的事。

叶晨其实并不理性,若非叶崇反复交待过,了结赵斌的性命,也只是一息间的事情。叶晨没想到的是,胡忠贤于夜晚亲自前来,难道就为了“赔罪”这么简单?这种事情,随便吩咐个管事的,不就解决了。

虞喆心中却看得明白,“泰安侯有心了,叶统领虽受了伤,本无大碍,又占得万言斋多有圣手仁心相助,修养几日,此事便过去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胡忠贤逐渐表明了来意,叶晨暗咐,果然来者不善。看来胡忠贤已拿准了天龙令的消息,会盟前曾有约定,此事由彖国去办。再看看使团现下堪用的人手,胡忠贤此来,分明是“送客”来的。

“盒子之中,除了人参,当然还有其他对列位有用的东西,还望莫辜负了本侯的一片苦心。”胡忠贤淡然的说完,带着从人告辞而去,留下使团一众人踌躇神伤,还留下了孤鹰般立在院里的赵斌。

叶晨咬着牙,还是吩咐不可慢待于赵斌,至于处置,现在还真没功夫与这厮计较。盒中的参一如胡忠贤所说,确是极品。更极品的是胡忠贤于盒中的留书,天龙令的线索,在甄国。留书中还特意阐述了此事的重要性,诸如要是拿不到东西,虞喆也没脸回彖国去啊,彖国的百姓对他们的太子是多么的怀念之类的话。也就是说,叶晨该出发了,去甄国一个叫“三蚱”的地方。

众人简短一聚,梳理着留书中只言片语的讯息,揣测着今日所发生的,和即将可能发生的事。虞卿兰一边安排人准备叶晨路上一应所需,一边为叶晨筹谋着发生各种情况的应对之策。叶晨则万分焦虑,弟子规的队员们对付些土匪路霸是绰绰有余,但对付中霄的各类势力,已明显力不从心,就算对手是赵斌这种级别的角色,多来上几个,也怕是难以应付。叶崇卧病在床,虞喆一介书生之力,魏翔必须和使团在一起。

留书所言,时间紧迫,半月之内必须深入甄国。而使团现在这点人手,也是捉襟见肘,中霄基本的护卫力量是必须保证的。同时,胡忠贤此举的真正目的,还不一定就着落在天龙令上。

一个时辰后,众人在驿馆门口道别。叶晨带了五人往东,去甄国。魏翔护卫着虞卿兰往西,去石牛村。虞喆和剩下的队员,在驿馆守着叶崇。与虞喆一起的,还有胡砥,既然要深入甄国,胡砥提供一些助力,还是相当有帮助的。

虞卿兰去石牛村,已是无奈之举,情急之下,必须把目前中霄的情况,让山水阁知道,彖廷才能有的放矢的提供助力。这次讯息发出后,使团与彖国的联系,将出现一段时间的真空,就算可以用到山水阁安排在南霄城的助力,快马一趟单程也需要数日。

叶晨东出中霄,脑中满是虞卿兰的倩影,‘中霄这段时间,要是多陪陪娇妻,该有多好。’而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那柔弱的肩,俏丽的面,还要迎接着中霄城随时可能骤降的风风雨雨。

伤怀间,叶晨一路疾驰,已至五里亭。亭周火把通明,站了十几个人,拴了许多马,还停了一驾华丽的马车。

正是相请不如偶遇,叶晨跳下马,一脸的笑。好个患难见真情,还有人饯行。不就是去一趟甄国吗,莫非中霄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庭中之人比上次相见低调了许多,头上的冲云冠,换成了黑色的包巾,出尘飘逸的鹤氅,变成了紫色锦缎斗篷,手中依旧把玩着两个弹子。叶晨虽然心中纳闷,还是大方的走入亭中。亭中静立之人,乃是龙氏行馆三当家,龙闵。

此来中霄,叶晨曾去玥璇楼拜访,有幸见到了大当家龙鳞。人是见着了,却碰了一鼻子的灰。什么强强联合,什么共赢互利,就连想借点钱粮这种小事,都完全搁浅在纸上。看今日这架势,就算叶晨不去高攀,至少也是好朋友之类的上宾之礼。且不说龙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种百八十度的态度大反转,叶晨顿时生出许多期待。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叶晨与龙闵吞尽盏中美酒,破盏而别。‘吉人天相,小怪我的运道,不是一般的旺啊。’龙闵不但为叶晨饯行,还送了许多好东西。

这一日午后,叶晨交待好诸般事项,一行六人继续东行。到得一处路口,叶晨拉偏了马头,目送五名队员东去,‘至少现在,使团之人是安全的。’

叶晨一人两骑,独自北往。这两匹好马,是龙闵相赠,怕叶晨长途赶路,马力难续而备。叶晨直奔容国,又折往东北,一路上坡多,下坡少。十日的光景,只如弹指一挥。

“饶边”是容国最东面的一座城池,虽名为“饶”,却没有半点富饶的气象。叶晨所看到的,是一如北铁收复前的惨景,甄国的旧民如猪羊般被奴役和买卖,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只要手上拿着个面饼,就有成群的孩童不遗余力的上前乞食。市集的边上,跪满了各色的奴隶,脖子上还套着一条条短绳。一些年轻点的妇女,膝盖前会放几粒碎石,只要有一样多的银子,谁就可以牵走。

同是容国治下,饶边与白鹿相比,这里简直就像地狱。要是条件允许,叶晨真想带些队员来,夺下这座城池,还这里的人,一个名副其实的称呼。叶晨不能张扬,散尽了手中的面饼,扶了扶斗笠,牵马出城。

叶晨照着龙闵给的地图又行了一日,已无道路,前面是险峻的山,巍峨,一望无尽,虽已过立夏节气,山峰之巅,还能隐见未融的白雪。起初,叶晨还能占着充沛的内力快速行进。可没过多久,就慢了下来,脚下尽是崎岖不说,叶晨已明显感到,这里的海拔,比之简国、彖国,应该已高出不少。

莫说荒无人烟,除了天上有鸟,地上跑的活物,都不多见。阳光下,天空到是蓝得销魂,而夜晚,则冷得要命。叶晨心中,不时咒骂胡忠贤两句。

又一日过去了,叶晨确信自己就在目的附近,依然一无所获。‘死胡忠贤,藏个人都不会,非得荒山野岭的操作,害苦大爷我了。’星空渐露,映着天边的霞光,令人心旷神怡。叶晨顾不得美景,晚饭还没着落。就在此时,一只山羊从林中奔了出来,叶晨毫不犹豫,举弩就射。那山羊在地上挣扎,却跑不了了。

“本来呢,我就想弄个野兔或者山鸡什么的,既然羊兄你主动跑出来,那就谢谢咯。”叶晨自言自语,背好了弩箭差点儿吓得叫出声来。林边有一个人,手持尖矛,猫着腰正看自己。

僵持了一会儿,对方明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叶晨也熬不住了。说到:“要不这样吧,如果羊是你家的,我出银子买;如果这是你先看到的猎物,那么一人一半可好?”叶晨带着商量的口吻,说话尽量和气,因为眼前这个人,除了手里那根尖一点儿木矛,身上基本看不到人类文明的影子。

叶晨又与之商量了两次,那人侧着身往山羊这边慢慢的挪了几步。“吃…羊。”十分沙哑,但居然是女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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