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曾几何时。
微风簌簌，秋晨阁里弥漫的微妙的苦味儿经久不散。
殷寒咫伸手把颜姝宁揽在怀里，伸手动筷子夹了一筷子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红烧兔头。
“殿下你手抖什么？”颜姝宁目光里带着笑，期待的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本王觉得这只兔子死的不是很瞑目。”殷寒咫实话实说。
颜姝宁打了他一巴掌，笑道，“快吃，我做了好几个时辰呢。”
殷寒咫顿了一下，当着颜姝宁期待的目光下把那一筷子菜放进了嘴里。
一旁的应眠皱了皱眉，心里不由唏嘘，他家殿下为了哄自家王妃娘娘开心，还真是不遗余力。
咀嚼片刻，颜姝宁期待的看着他，“味道如何？”
殷寒咫脸色平淡无异，平静的看着她，“味道不错。”
“真的吗？”颜姝宁眼睛亮了一下，用筷子夹起一块儿烧过了头的茄子。
虽然卖相比较一般，但是看着璟王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难不成，自己还是一个做饭奇才，学会贯通犹如神速。
颜姝宁犹豫着把那筷子茄子往嘴里送，殷寒咫还是不变的神情盯着她，正经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啊.......呸呸呸！”
那茄子刚吃进嘴里，颜姝宁直接就吐了出来。
“天呐，这也太难吃了吧。”颜姝宁猛灌了一杯茶，像是吃了一把青时从药房里抓回来的中药，甚至味道比那个更加奇怪。
殷寒咫淡淡的勾了勾唇，伸手递过来一块儿蜜饯。
颜姝宁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故意的，但是看着他那张脸，还是张嘴把蜜饯含了进去。
只不过她动作太大，下嘴也没个分寸，直接把殷寒咫的手指一起含了进去，还丝毫不客气的留了一个牙印。
殷寒咫的眸光暗了暗，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
偏偏颜姝宁还无知无觉，剥了一瓣橘子塞到了嘴里，含糊不清的问，“殿下午膳想吃些什么？这些东西都没法入口，不若让厨房简单做些吃食呈上来吧。”
一偏头，下一刻就迎面撞上一双含笑深邃的瞳眸。
颜姝宁愣了一瞬，伸手推开他站了起来，理直气壮道，“我饿了。”
殷寒咫勾了勾唇，从容起身，“想吃什么?”
颜姝宁抬眼望着他，“由我挑选吗？”
“想什么呢，晚晚。”殷寒咫抚了一下她的额发，“在旁边等着。”
颜姝宁瞪大了眼睛看着殷寒咫脚步坚定的进了厨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殷寒咫是要亲自下厨给她做饭。
“他.......”颜姝宁望向一边的应眠，“你家殿下还会做饭的吗？”
应眠顿了一下，“.......不好说。”
起码他是从来没见过他家殿下进过厨房。
颜姝宁更加半信半疑了，不时的溜到厨房外偷看一眼。
殷寒咫站在灶台前面，身形挺拔，气质绰约，怎么看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直到闻到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儿，颜姝宁才从门外溜了进去。
看到锅里清淡咸香的素面，虽然简单了点，但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颜姝宁嗅了嗅，衷心的夸赞，“好香啊。”
殷寒咫端着两碗面和颜姝宁回了廊亭下，推了一碗过去，“尝一下吧，好多年没有做过了。”
颜姝宁接过来，毫不犹豫的吃了一大口。
殷寒咫皱眉道，“慢些，小心烫。”
颜姝宁摇了摇头，抬头时眼睛都是亮的，“好好吃。”
殷寒咫笑了一声，擦了一下她嘴角沾到的面汤。
“真是没想到啊。”颜姝宁笑道，“殿下你居然这么会煮饭。”
“不过古人不是常云，君子远庖厨吗？”颜姝宁看着殷寒咫也不是经常会下厨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戏谑道，“殿下怎这么擅长？”
殷寒咫吃了一口面，脸色平静。
“从前在战场上。”他淡淡的开口，“我那时候刚初出茅庐，还跟着当时帐下的一位老将军，这面是他教我的。”
“那算起来，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颜姝宁咬着筷子沉思。
殷寒咫点了点头，“十一年前。”
殷寒咫像是回忆起十一年前的场景，“当时军队的条件比现在艰苦很多，战士们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大多都吃不饱，更别说我这样一个半大的小子，不出半月便饿的面黄肌瘦的。”
颜姝宁眉头皱了皱。
她没有觉得这有丝毫好笑的地方。
殷寒咫可以平淡的说出曾经经历的种种，但是她却做不到毫无波澜的听。
也许对于每一位见过战场情景的人，都没有办法平淡的说出战场的残酷。
西北的风沙满天，大的时候能刮掉人脸上的一层皮，冬日里冰封万里，流个鼻涕都能变成冰锥子。
这些都不是外人能看得到的，他们只能看到打了胜仗败仗，至于死了多少人，将士挨了多少顿饿，在胜利面前，都变的那么不值一提，甚至只要我们的一条人命能换了对方的两条人命，全部人都会觉得是赚了。
颜姝宁撑着下巴看着殷寒咫，或许这个人真的是看了太多太多的生死场景，才会表现的这么平淡无奇。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夜里，老将军把我一个人叫到了他的帐篷里......”殷寒咫语气放的很慢，许是那么多年前的事，如今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把自己重新当作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崽子。
“心里的我刚进去的时候，就闻到将军的帐篷里好香的味道，当时我啃了好些天的干粮，闻到那个味道就受不了了。”殷寒咫笑了一声，“我当时还想着，好你个老顽固，让我们啃又干又硬的馒头，自己倒是躲在这帐子里吃好的。”
颜姝宁也淡淡的勾了勾唇，“然后呢？”
然后......
“然后将军把我拉了过去，从那锅里盛出来好大一碗面前放在我面前，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话。”他那时说的话，殷寒咫这一辈子都没有忘记过，甚至于到了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老将军看着凶巴巴的，但是那个时候外面天寒地冻，唯独他这里，暖和的让人不想出去。
殷寒咫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面，嘴角没出息的动了动。
“好小子，吃吧，今晚上想吃多少吃多少。”那老将军笑着道。
他拍了拍殷寒咫的肩，啧了一声，“多大点儿个毛孩子，瘦的跟个猴儿似的，多吃点饭儿，不然回头到了战场上，一枪就让人挑走了。”
殷寒咫脸色苍白，依旧倔强着没动，“我没那么弱，打得过你手下的兵。”
他当时以为老将军是看不上他，要他吃了面就赶他走。
谁知老将军听到他的话笑的趔趄，一点儿都看不出平时凶神恶煞的样子。
“好小子。”老将军锐利的眼神看着他，“把面吃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什么时候打得过我手下的兵了，我就让你当兵头头。”
那时的殷寒咫信了他的话，咕噜咕噜吃了一大碗面，从那时候就一直跟着老将军在底下练兵。
偶尔他做的不错的时候，老将军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半夜把他叫过去，然后亲手给他煮一碗面。
明明是一个大老爷们，做起这些精细的活计来也丝毫不怯场。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老将军战死，在他发丧当日，殷寒咫亲自煮了一大碗面，恭恭敬敬的跪在老将军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守了一整夜。
自那之后，军中再也没有一个迎死冲锋的小兵，只有一个冷血无情的殷将军。
他比之前的老将军更加严厉冷酷，说一不二。
军中不少将士都怕他，只不过渐渐的他们发现，每逢老将军忌日的时候，他们将军都会亲自煮一碗面，在主帐内一坐就是一天。
那一天
将军格外的沉默，但是也格外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