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自由。
回到府中之时，颜姝宁看到月下站着的人影，脚步顿了一下。
许久未见，奚冉秋看着清瘦了很多，但是身上却褪去了从前的桀骜，盈润着清冷的月光，但是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温和。
奚冉秋静静的看着颜姝宁，毫无预料的行了一个礼，“见过殿下，王妃。”
先前传信之事，颜姝宁只不过是想找一个信得过的帮手，但是交给谁都觉得不放心，不知为何的就想起来了奚冉秋。
虽然两人先前总是不和，但许是想起当初奚冉秋在外人面前维护她的样子，颜姝宁还是将事情交给了她。
“殿下和王妃既然回来了，冉秋有一事相求，还请殿下和王妃应允。”奚冉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却很郑重。
“夜深天凉。”颜姝宁看了一眼她肩上单薄的衣衫，“先前你中的蛊毒侵损了根基，受不得风，有什么话去里面说吧。”
廊下的帷幔被风吹动，裹着飘落的几点残花挟进窗柩，稀稀落落的躺在窗边的凉台。
进了内室，奚冉秋二话没说拂袖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妾身奚氏，德才悖寡，无王府无功，子嗣无益，还请殿下赐我一纸休书，还我自由，让妾身脱离王府，重获自由之身。”
话音刚落，殿中一片安静，就连颜姝宁都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怔愣，“你......”
要知道，哪怕是在寻常人家，被休的妻妾都会遭受别人的议论和异样的眼光，更不用说是王公贵族府中的姬妾了，所以女子一旦嫁人，便是受了委屈，便是宁愿玉石焚身也不肯寻得一纸休书得以自由。
颜姝宁眉头微皱，“姐姐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奚冉秋淡淡的笑了一声，“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清楚过。”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低声念着，“天下女子有谁不想嫁于一个全心全意皆是自己之人，可惜我福薄，今生怕是没有这个缘分了。”
璟王这样的人物，天下多少女子日思夜暮，她自然也为之倾过心，但是更多的是畏惧，盘于狼虎，立于爪牙，没有一刻不再担忧着自己的性命。
“如今我也早已看的清明，你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之人，见过如此一场真情，我便觉得，我这一生，还从未像你一样潇潇洒洒的为自己活过。”
“我不甘心。”奚冉秋说，“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四方围墙之中，我这京都柔水浸出的细柳，虽敌不过你这西北风沙锤炼出的铁骨，但是未必不能坚韧如丝，所以请殿下赐我一纸休书，还我自由之身。”
即使前路未知，但是奚冉秋的脊背挺的笔直。
颜姝宁看着面前的女子，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是她却觉得面前的人和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奚冉秋千差万别。
现在的她，为这世间再顶好不过的女子。
“准。”一直没有说话的殷寒咫开口，吩咐一旁的侍从，“去取笔墨来。”
下人拿来了笔墨纸砚，铺于案上，玄白两色，殷寒咫的字迹苍劲有力，颇有一番肃杀之气，殷寒咫神色没有多少变化，直到最后一笔墨色洇过纸张，他才收了笔。
素白的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被人拿着递到了奚冉秋面前。
奚冉秋一字一句的看着上面的字迹，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姻念淡薄，无怨无结，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她的眸子才波动了一瞬，俯身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如此也好......
哪怕只有一丝，哪怕是因为其他人的缘故，但是她终究还是得到了一分璟王的心软。
.......
黎明透着夜色的昏暗，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王府门外。
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从王府中走出来，走下台阶之时脚步停顿了一下，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王府的牌匾，“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夫.......嗯，姑娘若是想念王府，奴婢便经常陪姑娘回来看看。”
奚冉秋淡淡的笑了一声，“如今我已不是王府的侧妃，你跟着我出来怕是要吃苦头的。”
“奴婢不怕，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奚冉秋勾唇，她从王府出来，本来以为要独身一人，却没想到她身边的丫头会愿意跟着她一起离开王府。
患难时的真情本就难能可贵，奚冉秋自然知道这份真心有多珍贵，她握了一下那丫头的肩膀，叹道，“既然从王府中出来了，那你便不能再以丫鬟的身份自居了，以后......我们便以姐妹相称可好？”
“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奚冉秋开口打断了她，“我知你待我的真心，日后定然会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对待，你也不能待我生分，你我二人同心，定然可以好好的闯出一番天地来。”
那丫头眼眸含泪，点了点头，“好。”
天色还未亮，吱呀一声，王府的门从里面打开。
奚冉秋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从里面走出的人，淡淡的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会亲自来送我们。”
“怎么？”颜姝宁看着她笑了一声，调侃道，“往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成？”
“天凉露重，本以为殿下定不会放你出来的。”
奚冉秋自然知道璟王待颜姝宁如命，一点儿苦头都不愿让她吃，挑了挑眉，“王妃是悄悄溜出来的？”
“算是吧。”颜姝宁将手中拎的包裹递给她，“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还有布帛，足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出了王府处处艰难，不知姐姐可有打算？”
奚冉秋并未拒绝她的好意，淡声道，“我们打算去江南一带游历一番，听说那里的佳酿甚好，等玩够了便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下来，再做打算。”
“既然姐姐已经有了打算，那我便不再多言。”颜姝宁拱手道，“愿你们此去一帆风顺，若有任何难处，定要直言，若是来日有机会，我和殿下便去江南和你们相会。”
“定有相会的那一日。”奚冉秋眸光微动，“我们走了，来日再见。”
“来日再见。”
车轱辘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便不见了影子。
颜姝宁站在门外，渐渐的收回了目光，叹了一声，“殿下何时有了暗处偷窥的癖好？”
殷寒咫静静的从门内走了出来，将手中的披风搭在了颜姝宁肩上。
“殿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送她最后一程？”
“没必要。”殷寒咫语气平淡，“她亦不需我送她。”
颜姝宁叹了口气，不过也是，从殷寒咫写下休书的那一刻起，怕是心中已与奚冉秋没了任何关系。
“殿下何时跟来的？”颜姝宁又问。
殷寒咫淡淡的挑了挑眉，“在你说算是偷偷溜出来的时候。”
颜姝宁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她自然知道殷寒咫是何时跟出来的，不过她方才的话倒也不算说错，虽然殷寒咫跟出来了，但是却故意没有跟近，让她可以和奚冉秋好好告别。
颜姝宁仰头在殷寒咫唇边吻了一下，“给你的补偿。”
在看到殷寒咫眸中的暗色时，颜姝宁心里危机感纵生，拔腿刚往府中跑，下一秒便被他拦腰揽进怀里，“王妃的补偿太过敷衍，还是本王自己来取吧。”
说完，还未等颜姝宁开口，他便凶狠的亲了下来。
血腥气弥漫在唇间，颜姝宁感觉到唇上的刺痛，胸口稀薄的呼吸带来一阵阵窒息，痛觉一点点褪去到唇上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
只有一阵阵情潮裹挟，将她溺死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