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支上上签
春秋书院的院长明德真人而今已有出窍修为，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就坐在正中央。
他左手边却比他本人还引人注目——无他，那一列代表遥天主峰的黑色袍子着实太庄严肃穆了，一看就十分不好惹。
明德真人左手边第一个中年男人是遥天主峰最高机构——玄清殿的代表，亦是现任宗主之子，长乐真人。
接下来是位气质沉静的女修，则是起凤阁的阁主，凤舞真人。
第三位在这等严肃场合仍衣领大开，一头红发瞩目，神情倨傲，正是两仪阁主事，朱明真人莫无涯。
最后则是凌厉冷艳、不怒自威的惩戒堂掌刑之一，素影真人上官杳。
比起这边黑压压一片，明德真人右手边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一个坐着的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大能讲师，而是一个颇为年轻的女子，一身青色素袍，坐姿随意，额间一点红月印记——正是李月红。
第二人是个样貌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撑着下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乃是素问峰今年新委任的元婴长老，名叫余则明，是灵枢峰峰主的师弟，常年云游在外，今年特地被抓了回来当讲师。
第三人则是个怒目圆睁的光头汉子，似乎十分不满左边二人懒散的做派。或许百器峰的人发型总是如此与众不同，此人正是百器峰中莫无涯的不同门师兄弟，柴瑞。
第四人乃是丹霞峰的一位小长老秦芳好，看着是位柔柔弱弱的女修，此时正盯着手指尖的蔻丹发呆，明德真人讲的话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太生动了，一些学子由衷地想。
虽然天才们往往都很有个性，往年也不乏特立独行之人，但像今年这样没一个看着有讲师样的情况，还真没见过。
半个时辰后，新入学的弟子们率先理解了将士们为何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院长的话，实在是太长了！
除了或是本就沉稳上进、或是想给大能们留下好印象的弟子，许多人的身影都渐渐松垮下去。
此刻，青虹峰这一列十三个笔直的身影便十分显眼。
袁沧蛟纯粹是习惯了此等枯燥苦修，而她后面的弟子看前面的人没有松懈，自然也不敢放松，一个传一个地挺了下来。
亓官弈没有什么太多想法，因为他在盯着他师尊李月红。
他师尊虽仍是那悠闲的模样，双眼弯起一个和蔼的角度，眼神却已经彻底停滞了。
亓官弈难得见到李月红这副模样，不由微微勾起唇角。
先前就隐约听说，师尊少年时不是什么爱守规矩的人，现在她又回到此地为人师表，少年模样却可见一斑。
不知过了多久，李月红雕像突然咬了咬牙关，以微小的幅度抖了抖，双眼瞬间蒙了层淡淡的水雾。
——这是在打呵欠。
这个呵欠打得可谓不动声色，若不是亓官弈在第一排离得近，还真看不出来。
他差点笑了一下，就看到李月红目光一动，又活了过来。
她先看了眼对面，然后又渐渐将目光移到下方，对上亓官弈的浅茶色双眸时愣了一下，有些疑惑。
接着她又朝亓官弈身后看去，神情逐渐震惊。
没震惊多久，院长的训诫终于结束了。
众学子都松了口气。
接着就见明德院长捋了捋胡须，道：“接下来便由本届讲师代表李月红发言。”
众学子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还有！？
后面有学子小声议论：“不会每个人都要讲话吧？”
另一人摇头：“应该不会，否则望舒真人辈分不及闲云真人，不应该坐他上边。”
聪明的弟子确实发现了真相，发表讨人嫌的致辞的倒霉人士只有李月红一个。
——这也是抽签决定的。
签运一向不是很好的李月红翻开明德院长给的演讲稿——大致内容是以自己为例子激励学子好好学习才能早早结婴之类的。
她看了一眼就合上了。
明德院长眼皮一跳，突然有种不祥预感。
接着就听李月红清了清嗓子，道：“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上学的时候，逃课打架一样不落，每天被先生们追在后面跑，上官掌刑还在当惩戒堂普通弟子的时候就跟我感情甚笃了——都是抓我抓的。”
明德院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跟李月红“感情甚笃”的上官掌刑眉尾微挑，显然不是很认同这番说法。
众学子则目瞪口呆，之前虽有耳闻，两仪阁评字为“闲”的望舒真人行事随意，但现在这样子，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
“但是——”
李月红话锋一转，议论纷纷的弟子们重新闭上了嘴。
“但是我每年考核成绩皆是甲等，无一例外。这说明了什么？”
李月红环视了一圈，敲敲桌子，气势十足：“说明只要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只要成绩好就能早早结婴！成绩，很重要！”
明德真人：……
遥天主峰出席四人：……
众弟子：？
几个讲师真情实感地鼓起掌。
掌声渐消后，明学堂陷入一片安静。
众人都看向李月红，李月红则看着明德真人。
明德真人：？
你这就结束了？
李月红：？
还要干什么？没跟我说啊！
此时此刻，李月红对面传来一声轻咳。
长乐真人开了尊口：“本届四位讲师皆是仙宗不可多得的天才，于各自所修之道颇有造诣。虽从前不曾担任过讲师职位，只要尔等肯用心去学，定能有所收获。”
弟子们这才鼓起掌。
终于回到了开学典礼该有的氛围，明德真人心里松了口气，又亲自读了一遍书院的规矩，这场从早晨开到中午的典礼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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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长先行离场，等到学子们可以自行活动时，院长他们已经走得没影了。
李月红本来想找多日不见的上官杳聊两句，但先一步被明德院长抓住了。
明德真人：“本届学子的负责人，你们四人可有人选？”
作为一个加分的好差事，明德真人以为通知下去后，四人都会主动找他报名，甚至还为选谁当这一届的导师纠结了许久。
没想到现在开学典礼过了，导师人选还没定下来。
李月红等四位讲师则面面相觑，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你们怎么不去”。
明德真人怒了：“教书育人难道是什么苦差事不成？你们一个个如此推脱，像什么样子！”
余则明苦着脸：“不是，院长，我们没这么想，能评上春秋书院的讲师，对于我等曾在此读过书的学子来说是无上的荣光啊！”
其余众人点头。
明德真人：“那你们谁来当导师？”
四人继续沉默。
明德真人：“嗯？？？”
没人想当冤大头。
最后李月红顶着压力，祭出习惯推脱的首席弟子们熟悉的两仪阁抽签大法。
“咳，这等莫大的荣誉，我们谁来都对其他人不公平。不如这样，这里有四支签，其中一支为上上签，”李月红看了明德真人一眼，“谁抽到上上签，谁就是那个幸运儿，如何？”
其他三人只得点头。
李月红排开竹签，身后却传来一声嗤笑。
她猛地回头，看到莫无涯和上官杳站在她身后——前者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月红：“……”
李月红：“这里有一个会影响签运的瘟……文曲星，咱们等他走了再抽。”
莫无涯：“……”
听着身后脚步声逐渐走远，李月红长舒了一口气。
在明德真人的监督下，四支竹签随机发到了每个人手中。
李月红按着突然开始跳动的眼角，猛地翻过竹签——
——一支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