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纸人

夜半时分，水泥铺筑的条条马路也变得安静了许多，人气少了许多。

年幼时老人常劝导家里的孩子，夜游时不要太晚归家，夜半子时后更是不要出门。那些在青天白日时分，被镇压在阴影里的东西，会在阳气渐弱、人气渐衰的时辰，出来作祟。

当然，这些不过是老一辈人的迷信罢了，在这个讲科学、讲唯物的时代，哪还有人真的信这个。

男人今天也是加班到了这个点，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城市吃人的现状，坐进了那高耸的水泥森林里，你的身体就由不得你自己了。混到一口饭吃不容易，想保住这个饭碗更是何等困难。

男人一边开着自己的本田车，一边喝着咖啡，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让其不要在这时刻合上，不然自己就直通下辈子了。

自己不是什么特别不幸的人，只是芸芸众生中最常见的一份子，甚至可以说是较幸运的那一卦。毕竟领导常常跟自己说，这个位置他不做，有的是人做。

就是这样一个这么多人垂涎欲滴的工作，落到了自己的手上，是自己的荣幸。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浓浓的黑眼圈就像吃掉了他的三魂七魄。

本田车缓缓行驶进了隧道，隧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一辆车孤零零地在上面行驶着。

男人看着车窗外隧道橘黄色的灯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比以往要昏暗了不少。

或许也可能是自己太累了？

不知怎的，男人突然想起来了，最近办公室里那些女销售们在讨论的，夜间隧道司机失踪的案件。

凌晨的隧道，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和纸一样的人……

这种吓小孩的鬼故事会有人信吗？

男人心里这么想的，可是看着眼前不断向前延伸的隧道，心里还是不禁发毛。

寂静的隧道里，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就只剩下男人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男人总觉得，视野里的光线在变得越来越暗，能见度在变得越来越低……手心有冷汗渗出，男人下意识地用力踩下了油门，不知是不是自己加班太疲惫了，他觉得油门的阻力变得好大，自己的脚竟然踩不动。

隧道深不见底，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驶出这个如“井”一般的地方。

嗯？

就在男人眼皮沉重，手脚冰凉的时候，他余光瞥见车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男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方的景象，只是一成不变的隧道罢了。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男人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是恐惧一旦种下了种子，就会无法抑制地在心头萌芽，直到撑满你的整个大脑。

男人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告诫自己不要东张西望，不该看的不要看。

唰！

车子一闪而过，男人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刚刚车窗外，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隧道里怎么会有人走路？而且还是在这个时间？

男人连后视镜都不敢看了，他只求车能快点，再快点，快点他妈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重重在心室里回响，男人听得清清楚楚，他紧握方向盘的大拇指不受控地颤抖起来，敲击着方向盘，就像计时器一样，哒哒哒，回响在小小的轿车内。

哒哒哒……

怎么还没出去？

哒哒哒……

哒哒……

哒……

男人瞳孔猛然缩小，踩下了刹车，这一脚很用力，若不是有安全带勒着，他恐怕会倒飞出出去。

他的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飙到了一百四十码！

刚刚，男人看见车的正前方，有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男人解开了安全带，确认四下没有其他车辆驶来，他赶紧打开了车门，下车确认情况。

不会有错的，刚刚那个动静，肯定是撞到了！

男人慌张地四下张望着，没有血迹，没有人影，车的周围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车下了……

男人滚了滚喉咙，他趴了下来，车底下的景象让他松了口气，车底下也什么都没有。

果然还是自己太累了啊……

嗯？

男人注意到，车底下虽然没有什么大型的物体，却有一个小小的东西躺在了底板下面。

男人将手伸进去，摸了摸，那是一种磨砂的手感，出于好奇心，他将那个东西从地上捡了出来。

那是一个纸人。

姜黄色的纸剪成了一个人的粗糙轮廓，四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纸人的那个头上，有用乌黑的墨水沾出的五官。

可以说制作得相当草率，两个眼睛只有黑黝黝的两个黑洞，甚至还有未干的墨水从眼眶中往下淌的痕迹。嘴巴也不过是一个胡乱涂上的粗糙黑洞而已。

尽管制作得很粗糙，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感，却从男人手上的纸人传出，那黑黢黢的眼睛仿佛在怨毒地看着那个男人。

晦气！

男人赶忙甩了甩手，将这个纸人扔掉。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男人扭头时，一辆巨大的货车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艹！”

男人惊醒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公寓的床上，窗外已经有微薄的阳光投射了进来，原来先前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需要换身衣服了，睡觉时出的虚汗浸湿了他的睡衣。

匆匆地打理了一下，换上工作通勤时穿的衬衫西裤，男人拎起公文包，便出了房门。

奇怪的是，明明睡了一觉，那深深的疲惫感却未曾消减。或许自己应该请个假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男人关上了房门。

在公寓房间的房梁上，一个纸人贴在了上面，两个黑黢黢的眼睛看着男子离去的方向，原本圆形的嘴变换着，变成了一轮月牙，就好像在邪恶地笑着。

……

清晨，九龙市的机场，两男两女结队走出了航站楼。

一个面相阳光清爽的男子说道：“这次任务付前辈不来吗？”

为首的穿着大地色风衣的女子拦了辆出租车，对着那个小伙无奈地说道：“这次任务危险系数很低，他又不想加班，就让我们自己来咯。”

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女孩倒是兴致勃勃，她听说九龙这边的文化很有特色，高度商业化娱乐化的同时，也是多国文化交融之地，晚上的霓虹街巷更是有那么点“赛博朋克”的味道。

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小伙子只是默默跟在队尾，听从组织发落。

跟出租车司机交谈了好一阵，那司机普通话一股当地的口音，穿着风衣的女子和他交谈起来甚是费劲，好在还是把价格砍到了一个合理的区间。

“大家伙，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