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前夜
天井四角种植着四季常青的松柏，它们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大自然的轻唱。
天井正中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见底，映照着天空的云彩和四周的绿植。井边环绕着精美的石雕，上面刻着寓意吉祥的图案。
这口古井就是东方羽墨此行之目的了。
她举起了背后的那具天井尺，此时拿在手上，更是无比沉重。
那一日，她仍然在龙虎山天师府内研习道法，那些温润和煦的笑脸，那些茶座上仍留有余温的杯盏，那些对山内流离失所的生灵施以援手的片刻，都还在记忆中熠熠生辉。
她接到了唐岚的联络，便向正一真人与老天师借走了这天井尺，二话不说赶赴九龙。
想不到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是否自己当日不借走这天井尺，正一真人与老天师就不会在这劫难中惨死？
哪怕只是可能，东方羽墨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它。
东方羽墨重重吐出一口气，将天井尺置于井口。
那黝黑的井口仿佛有灵性般，在感应到天井尺的一瞬间，青色的浩然之气便从井口喷涌，那贴在天井尺上的符箓接触到那气息后更是闪烁着青芒。
这所道家最具底蕴之地，自此之后便会销匿了。
我哥……他是否和这次劫难有关系？
他到底察觉了什么？为什么唐岚没提过，叶谦姐也没提过？
灵力者的本源存在的方式……
无数的思绪就如分散的碎片不断烦扰着东方羽墨，她集中不了精力去梳理，只觉得头脑发胀。
酆都里，会存在我想要的答案吗……
念头一闪而过，东方羽墨察觉手心一烫，疼得她下意识就松开了握着的天井尺。
这时她才发现，天井尺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吸收了天井中的灵力，上面的符纸竟全都变成了青黑色。
东方羽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竟烙出了一抹乌黑的印记，是刚刚被烫出来的？
未做深思，东方羽墨将天井尺负于身后，她要回三清殿确认情况。
大殿内的惨状依旧，但陈暮曦却已不见踪影，徒留此时身影已极其淡薄的正一真人。
东方羽墨走至三清神像前，问道：“正一叔，陈暮曦她人呢？”
“去迎接他们应当承担的宿命了。”正一真人的声音不再洪亮，听上去反而遥远无比。
他缥缈的视线落在了东方羽墨身上，多了一丝复杂的情感，道：“……羽墨姑娘，别想太多。勿让业障烦扰你的心绪。”
东方羽墨不明白为何真人突然如此叮嘱自己，但她还是作了一揖，以当感谢。
至少真人这么说，自己也不用去操心陈暮曦的下落了……
“我也要去见老天师了，不能让他等太久啊……”正一真人的声音愈发虚无缥缈了，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刚想做出告别，东方羽墨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所在，赶忙问道：“正一叔，你可曾看见那随我们一同而来的女鬼？”
“方芷菁姑娘吗？……她的执念已经找到了……”话音未落，正一真人的身形就化作了飞烟，不再存在于这世间。
“执念已经找到了？……”东方羽墨沉吟着，看来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她重新背起天井尺，再一次下了龙虎山，山路萧索，这次不再有人为她送行了。
……
“谢谢林院长，太谢谢您了！我们家真的找了好多医生了……您是第一个有办法的！”
在医院的走廊上，一个老奶奶紧紧握住医生的手，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的脸上满是感激和喜悦，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刻汇聚。
老奶奶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想把那份感激之情传递得更深。她的眼角泛红，泪水终于滑落，打湿了医生的手。
那医生身材高挑，蓄了一段时间的头发精心打理过，戴着副金丝眼镜。他扶起了那老人家，向她叮嘱道：“阿姨，这只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老先生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在家里好好休养，少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不要剧烈运动。”
老奶奶连连点头，再次鞠躬拜谢。
望着老人以及其家人在走廊中逐渐远去的身影，林清平的表情复归了平日里的清冷，转身走入了院长办公室。
这样的场面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遍了，林清平也逐渐习惯了，对于他来说，这些因为灵异现象导致的疑难杂症，陈暮曦所给的药方屡试不爽。
他尝试解析过那药其中的具体成分，发现除了其原本的化学分子成分外，细胞间隙内存在着一种难以观测到的，夸克大小的微粒。
那应该就是这药物的“靶向”原理所在了。现在还没法复制出来的，但只要假以时日，也并非不可能。
“回来了啊，清平。”
熟悉的男声让林清平整个人僵在了办公室门口，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办公室位置上的身影。
林慕玄的手抚摸着那个写着“院长”二字的挂牌，眼里满是欣慰，感叹道：“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棒了。哥哥为你骄傲。”
“平时有好好吃饭吗？会不会老是熬夜？跟同事们相处得还好吗？”林清平看着林慕玄眼中投来的关切，只觉得遍体生寒。
只听林慕玄喃喃道：“这些问题我早该问问你的，但是哥哥太忙了。对不起啊。”
林慕玄身旁的空间虚化出了一道黑幕，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无头身影从中走出。
不，不是无头，祂的脖颈处有黑色的微粒在漂浮，那就是祂的头部？
林清平手拉住门把手，就准备逃出这个地方。
可是……
林清平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逃跑的话，林慕玄会对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做什么。
我不能逃避这个责任。
林清平的手放了下来，转身直面林慕玄，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林慕玄看着林清平的姿态，再次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感慨道：“你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
“有些死而不僵的东西打乱了我的计划，所以我的一些安排要提前了。”
林慕玄说着，那黑色西装身影脖颈处的黑色微粒开始弥散出来，逐渐充斥整个房间。
林清平感觉自己的思绪在逐渐变得朦胧……混沌……，这感觉就像，自己的存在正在消散。
渐渐地，林清平的身影虚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个房间里。
即使是对自己的亲弟弟，林慕玄也不会留手。
他本可以给他的弟弟更长的时间来成长，陪林清平玩他想玩的那个夺权游戏的。
只是林慕玄感受到了，遥远的东南方位，那座他刚离开不久的高山上，自己隐藏多年的东西被揭晓了。
那个雨夜，他悄然来到了那个医生的身旁，用酆都的权柄去掩盖掉那个叫白河的人身上的气息，使天道注意不到他。
如今，那气息重现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