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昨天的明天不是今天
他感受着灵魂从体内被抽离，丝丝缕缕化成涓流，涌向那上方的混沌。
那小子的灵魂此时也无力做出任何抵抗了，身处同一躯壳的两个灵魂，当然要一起面临同一个结局。
拥有上界气息的那个男人，嗯，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已经很虚弱了。呵，凡人的躯体何德何能承受那些高维存在的力量？
“你会死在这里。”
嗯？公子，你还有力气说话啊。
“我和你都会死在这里。”
听着体内那灵魂的声音带着一丝癫狂，他不禁快要笑出声了，多么可悲的人儿啊，都开始说胡话了。
“如果我自杀得果断点，就没那么多事了……也不全是坏事。”
呵，哪怕你当时自杀，我也有的是法子污染那个玄天龙胚，公子不要太想当然了。
“哈哈，我跟你没什么好多说的。”
“地狱见吧。虽然这世界上不存在地狱就是了。”
东方思凡原本混沌黑暗的视线，突然迎来了一阵刺目的光亮。
一只手不知何时擎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从石像中拔了出来，再大力砸到了地面上。
东方思凡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他将头扭到了背后，看着上方那个距离成型仍有距离的混沌黑洞，正因断开了和自己的联系，被现世的法则驱离着。
不……不要……
他本能地催动着自己的术式，逼迫自己去靠近那数百年的夙愿，数百年的渴求。
就差一点，他就能触及寰宇中真正终极的存在了。
他正要改换自身与石像之间的空间，就感到一股深沉的威压压迫在自己身上，本能的恐惧使他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惊恐地看着这个一脚踩在自己身上的人，金色的竖瞳散发着来自远古的气息。
这个叫唐岚的人，胸口的空洞恢复如初了不说，就连先前消失的左手也已恢复如初。
他真的还是人类吗？
怎么可能？为什么他不受酆都气息的影响？他直视的那可是神！
东方思凡身体痉挛着，颤抖着，他感受到了那股神话顶端的气息。
唐岚此时看得无比清楚，自己脚下这个失去四肢的躯壳，居住的到底是谁。
他抬起了手，勾成爪型，朝着东方思凡的身体猛地一抓。
金色的巨爪虚影勾住了那纠缠在这躯壳中的魂魄，将其抽丝剥茧，彻底分离。
脱离了东方思凡躯体的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阴冷，这个世界注视到了他这个虫豸的存在，他已无处可藏。
灵体不可逆转地分解着，灵力回归到那天地之间，回归到自然要他去的地方。
唐岚微微笑了起来，揶揄道：“你不是很嘚瑟吗？怎么不说话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这个灵魂，枯瘦又丑陋，深凹的眼眸里是求生的贪婪，与怕死的卑劣。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占用东方思凡的身体？
“公子……我不想死……”
他下意识地求饶着，这几乎是他本能的行为，在唐岚看来可笑无比。
唐岚轻轻握紧了手，那丑陋的灵魂就在指间烟消云散。
剩下的……
唐岚抬头看向那团仍然存在的混沌，祂迫切地向外延伸自己的气息，祂多么想要降临在这片鲜活的土地上，去污染它，去侵犯它。
只是现世的法则仍然强大，它不允许这种存在的诞生，无论祂的愿望何等强烈，祂都要退回属于祂的那片空间里。
只是这拉锯战仍然需要一段时间，而只要祂仍然存在，剩下的三人就不可避免会受到祂的影响。
夜长梦多，他要加快这最后的进程。
唐岚意念一动，灵力化为洪流将他高高抬起，使他来到了那混沌身前。
随着他愈发靠近，那混沌中肆虐出的风暴便愈发凶猛地摧残着唐岚的身体。
唐岚的肌肤，唐岚的四肢，唐岚的躯体，不断分崩离析着，却又在一瞬间愈合如初。
距离不断缩短，那毁灭的意图也更加强烈，唐岚的身体被毁灭得越快，但随之，他也恢复得越快。
因为他是“不死”龙胤。
不死不灭，无穷无尽。
他身上的每一寸都会因为愈合而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难以摧毁。
直到他与那混沌面对面，几乎零距离地站在了一起。
唐岚的金瞳直视那漆黑的深处，他嘴角勾起，似是打招呼地说道：“我看到你了。”
“你叫回，我记住了。”唐岚抬起了手，指间龙气和灵力凝聚，化成了金色的琉璃，从手指上飘溢。
“小瘪三，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你爷爷唐岚我看到你一次，弄死你一次。”
话音刚落，唐岚手指一点，金光迸发，残存在这空间中的最后一点混沌消失无踪。
肆虐在空间中的风暴终于停息，唐岚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东方思凡身旁。
此时的东方思凡仍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酆都的污染并不会因为那个灵魂的离去而消失。
毕竟因果是，东方思凡遭受了酆都的污染，才让那灵魂可以趁虚而入。
身体遭受如此重创的东方思凡肯定是没有生还可能了，可难道要让他生命最后时分都遭受这种痛苦吗？
唐岚无法接受……
“闪开，小子。”熟悉的磁性男声从身后传来，唐岚扭头看去，此时的陈仁也算不得潇洒，凌乱的西装和仍然留有血痕的脸颊，看上去是狼狈不堪。
“师傅……”唐岚缓缓起身，退到了一边——哪怕他如今获得了更强的力量，在他师傅的阅历面前仍然显得不值一提。
陈仁蹲到了东方思凡身旁，手指在他肌肤上划过，写下了一道符。
微薄的通力流过东方思凡的魂魄，使他短暂地获得了一丝清明，他感觉到那些混沌的污秽在缓慢地消失。
脸上已无多少血肉，东方思凡只能僵硬地挤出一个苦笑，说道：“师傅，我没做好。对不起。”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陈仁的声音少见的有了一丝柔和，就像在做安魂的弥撒，“我为你骄傲，思凡。”
闻言，东方思凡由衷地笑了笑，此时身上的剧痛也变得无关紧要了。他目光转向了唐岚和叶谦，视线刚一撞上，唐岚就把头别了过去。
东方思凡看他那少见的伤心模样，调笑道：“拧巴。……这样死还挺不错的，在我预计的死法里，算是第三好的了。”
东方思凡的声音逐渐渺远，他轻轻闭上了眼，再没了气息。
叶谦嘴唇翕动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痛哭出了声。
唐岚轻轻抱住了她，倨傲从容的少年此时脸上也没了笑意。
最后，三人将东方思凡的遗体带回奉安，火化过后交由了其妹妹东方羽墨保管。
事件报告中记录，是陈仁为了免去东方思凡的痛苦，赐予了他最后一死。一个月后，唐岚便成为了特级调查员，再过了两个月，唐岚接过了鹰门司盟主的职位。
自此之后，陈仁便不见踪影，仿佛是与鹰门司划清了界限。
备注：据所获的资料可知，李家并未灭门，其仍有一部分血亲散落在国内各地，以传播其邪教荼毒世间。
……
这都是哪些人的记忆呢？
女孩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她从床上缓缓爬起，只觉得脑袋沉重，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窗外没有阳光，今天的天气也是阴雨绵绵。
这天气就和她的心情如出一辙。
她叫陈暮曦，昨天刚参加完父亲陈仁的葬礼，又和自己相处多年的男友分了手，还确诊出了重度抑郁。
是啊，自己就是生活这场悲剧的最佳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