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屠诛
究竟是愤怒孕育了杀意，还是杀意假借了愤怒之名？
亦或者，二者本身就是同为一体？
文明的历史就是一场杀戮的盛宴。
对物种的杀戮，对过去的杀戮，对存在的杀戮。
当“杀戮”这个概念不断延伸，就仿佛触及了熵增的真谛。
这些想法自然地出现在唐岚脑海中的时候，他便明白了，酆都鬼神的高低之分。
眼前要诞生的，是不同于“回”的，真正位于酆都深处的真家伙。
祂降临于此了。
不知为何，一个知识突然被唐岚知晓了，他知道了玄天龙胚的另一个作用——被献祭的玄天龙胚，实际是将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特质”双手奉上。
与之对应的，那“特质”所标记的存在，获得了感召，莅临于此，向世人降下祂莫大的恩赐。
鲜血如倒灌的汪洋，从那血色空洞中流淌而下，流过那血肉堆砌的高塔，淹没了广场上的尸骸，没过了唐岚的脚踝。
一朵朵石蒜从那血海中野蛮生长而出，以那些恶臭的尸骸为养料，绽放出艳丽的花瓣。
唐岚能感受到，整个空间内，血色肃杀的风暴在肆虐，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肌肤传来的被刀剑划破的滋味，但那不是疼痛。
因为痛感已经被“杀死”了。
他也听不到周遭肆虐风暴的声音，也听不到血河流淌的声音。
因为声音也被“杀死”了。
盘旋于上空的数十万把金色飞剑皆化为了虚无。
血色空洞中，祂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个巨大的白色骷髅。
这是祂给予世人的恩赐，以他们可以认知的模样出现了，这是神明的仁慈。
那白色骷髅有着人类上半身的骨架，却没有头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战盔。
祂有着十八只白骨巨手，各执一把巨大的武器。那些武器形象各异，就连唐岚也不能全部叫出它们的名字。
一个名字出现在了唐岚的脑海里，他知道，这是祂的自我介绍——屠诛。
没有任何犹豫地，唐岚双手掐诀，三张通玄符炸开，化作灵力补充于他丹田的匮乏。
趁现在祂刚刚现界，趁那个血色的空洞还没有关上，将祂赶回去。
唐岚身形一闪，身后浮现出巨大的金色虚影，他一手持羲和剑，一手掐道教请神诀，一上来就是毫不余力地招式尽出。
“煌煌威灵，遵吾敕命！”
隐隐有来自上界的雷鸣从唐岚身后的金色虚影中传出，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眼前的酆都鬼神的真身，请神术本质和酆都鬼神的投影强度差异不大，所以他还需要……
“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
一瞬间的卡壳，唐岚竟忘记了那口诀的最后二字。
不，不对……是自己的念头被祂杀死了。
“皆载于乌！”
唐岚大喝出声，昏暗的地底空间内升起一轮耀眼的日轮，化为了金色的烈焰，环绕在金色虚影手中的铜钱剑上。
他因为是不死龙胤的关系，所以仍然受着现世的庇护，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屠诛”的影响，但这却绝非长久之计。
随着祂存在的时间变长，相应的祂的权柄也会影响更为全面。
唐岚感受到心脏跳动得更为剧烈了，自那次事件后，暌违十五年的紧张感，再次出现在了唐岚的身上。
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内祓除这个家伙！
不然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不死”的特质也有可能会被杀死。
唐岚大声喝道：“常世万法仙君，斩！”
那巨大铜钱剑缠绕金焰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微妙地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就看到了屠诛抬起了其中两只手，一手持刀，一手持盾，挡下了这一剑。
唐岚口中溢出鲜血，心中一沉，暗道大事不妙。
这一剑并非是表面看上去徒有声势的灵力攻击，这一式是斩在因果上面的。
常世万法仙君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道教神明，祂的存在本身也属于隐秘存在的一种，其对于因果的影响在道教看来是一种禁忌，而请这位神明要付出的代价也非同小可。
寿命、运气、未来……众说纷纭。饶是有“不死”特质的唐岚，在使出这式时，也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负荷。
因此这一剑一旦斩出，就是有了因果，因便是剑出，果便是剑至。
因果已成，不可更改。
本应如此……
可这剑却被屠诛挡了下来！唐岚凭借自己敏锐的感知能感受到先前世界停止的那一瞬，或许是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屠诛一定又在那期间杀死了什么，才让因果出现了更改。
现如今，去思考祂杀死了什么毫无意义，唐岚只能不断催动他剩下的灵力，不断增强常世万法仙君的法身强度，希望能在这次角力中获得优势。
如果这一击无功而返，那后果……
唐岚感受着丹田处的灼烧感，顺着静脉蔓延到全身各处，他怒喝道：“斩！”
常世万法仙君的金色虚影更加凝实，甚至能看到祂飘散于身后的发丝，就连那道袍也如同实质。铜钱剑上的金焰愈加汹涌，那屠诛隐隐有后退之势。
一切看着都有了回旋的余地，仿佛只要唐岚继续不计代价燃烧自己，这酆都的恶神就会滚回祂的老家去。
可，为何一股异样的感觉出现在了唐岚的心中呢？
他身处抵抗屠诛的第一线，自然眼前景象看得最为真切，他在思考，那一丝异样从何而来。
他不断感受着，顺着那异样的感触，延伸，观察，确认。
很快，他便明白这异样的源头了。那来自屠诛，此时的祂，很愉悦。
不，唐岚很快否认了自己的这种说法，酆都鬼神并不存在常规意义上的情感，更准确地说，祂是被取悦了。
是的，取悦，唐岚认知到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异样感了。
因为现如今，自己和屠诛角力的过程，本质上也是一种“拼杀”。
“拼杀”这种行为正对应着屠诛象征着的“杀戮”概念，这场看似祓除祂的行为，正在让祂变得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