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夜左文字

空气里尽是腐朽的气味。

从昏厥中恢复状态，蜜柑睁开眼睛后，第一时间是以戒备的姿态，拿过了一侧的刀剑，刀剑出鞘，仅仅毫秒。

蜜柑的眼睛在屋内搜索，看到了蜷缩着躯体，盘在自己刀剑旁边的伊内丸。

用刀鞘勾起叼着自己尾巴沉睡的伊内丸，蜜柑像戴项链一样，把伊内丸带在脖颈上，同时也委身抓起了自己的本体刀。

赤着脚，蜜柑不顾自己又一次挣裂而染红腿上布料的伤口，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刀光剑影，金属碰撞的声音刺耳，但是空气里没有杀机，或者说，没有足够令蜜柑战栗的杀意。

用着那振蜿蜒似蛇的刀剑，蜜柑仅仅使用巧劲，就震开了袭来的刀剑。

比自己还要破破烂烂的存在。

蜜柑面无表情，心底下了定论，不需要刻意感觉，仅仅是空气里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就说明了对方的状态极其糟糕。

这不是蜜柑放过对方的理由。

蜜柑不会对同僚拔刀，所以他没有让刀剑完全出鞘，但他也不会被动的接受同僚的刀刺。

这个同僚，仅仅是指不是恶鬼的其他生灵。

蜜柑摸摸脖颈上缠绕的蛇，异色的眼眸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伊内丸，他的半身，为什么会陷入沉睡。

蜜柑有些走神，在此时此刻，蜜柑走神的资本是他刻入刀身的战斗技巧。

他的本体很薄，刀身也很柔软，有些像鞭子，但蕴含着更多的杀机，所以他的上手难度很高。

这也意味着，他很强，他的战斗技巧适合辅助，也更适合厮杀，一决生死。

单手实现换刀的操作，蜜柑像是甩鞭子一样，将自己的本体拿在手里，眨眼间，蜜柑的手里多了一振刀，准确来说是刀鞘。

一振短刀的刀鞘。

刀鞘通体暗蓝，鞘尾和鞘口都很干净。

这振刀一定很不错吧，至少还有完整的刀鞘掩盖刀身。

蜜柑摸摸自己的刀身，心情有些失落，但他的表情不变，仍是那般淡漠，眼下的红痣，更是让他看起来是神明的巫女。

这是被神明亲吻的痕迹吗。

感受到那位同僚的视线，蜜柑有些疑惑的摸上了自己的脸，他不确定在哪个位置，但应该大差不差。

蜜柑的心情有些好，虽然他记不起什么，但他觉得，他的脸一定和自己的姬君有所相似，视线炙热，算是喜欢他的脸吗。

因为这道视线，蜜柑把手里的刀鞘抛了回去，对方接得慌忙，整个人的身影，也暴露在蜜柑的眼前。

是一个孩子模样的刀剑。

蜜柑没有因为对方是孩子就掉以轻心，更没有因为对方的模样像孩子而心软。

毕竟虽说他现今的模样不算幼态，但他也是一个出世不久的付丧神，他隐隐有印象，自己是第一次化形，甚至没和姬君见过面。

单算刀龄，他可能不比面前的短刀。

突然地，蜜柑的眼睛睁大，随后整个刃失落了起来，他记不起姬君的容貌，但他的姬君，他的姬君一定很美丽。

小夜左文字舔舐着手上的伤口，视线没有再落到蜜柑的身上，这是在表露自己的无害。

他的认知很明确，自己现今的状态打不过面前的审神者，哪怕这位审神者身负重伤。

所以为了不被碎刀，小夜左文字意识明确的选择了服软。

人类很可怕，受了很重的伤也能面不改色。

如果是最初的小夜左文字，他可能会拼上碎刀的风险去攻击对方，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没有审神者了，一旦自己碎刀，还会连累把灵力留给自己治伤的同僚。

流浪的生活让小夜左文字明白了人情世故。

蜜柑看着面前的孩子，眼眸里蕴含的情绪没有波澜，但大脑在疯狂的运作。

他在分析，短刀的优势。

提到短刀，他本能性的想到机动，瞬时的速度，是小体型付丧神天然的优势。

蜜柑不太明白自己的优势，有什么办法劝留面前的同僚。

“你要碎刀了。”

蜜柑的语调平缓，自带嘲讽的被动，他平静的看着小夜左文字，和他看向除姬君以外的视线一样，毫无波澜。

小夜左文字处理手臂崩裂伤口的动作一顿，他像是卡壳了，僵硬的抬头，看向了蜜柑。

他的眼睛里没有怒火的情绪，只是仿佛蒙上了水雾，看到了曙光。

蜜柑有些疑惑，他很茫然，茫然于面前同僚的动作。

蓝发的小小付丧神跪在地上，将刀剑平置于前方半米的位置，他低着头，语气真挚的乞求，态度卑微到仿佛融进尘埃里。

“求求您…”

蜜柑毫不犹豫的打断他，做了中肯的答复：“我不会锻刀。”

听到蜜柑这么说，小夜左文字有些着急，他仰起头，手臂撑在地上，指甲紧紧的陷在了地里：“灵力，哪怕是斑驳的灵力，求求您卖给我们一些，哪怕只有一点。”

他们被驱逐，没有时空转换器，他们就连万屋的街尾都到达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压榨身体里的灵力，将灵力转移到还能坚持的刀剑身上。

到如今，他的同僚里，仅仅只剩一振刀剑能保持清醒。

小夜左文字的眼眶干涩，哭嚎会浪费体力，浪费灵力，他耗不起，所以哪怕再难受，他也不能浪费体力去做这些没必要的事。

但是如果这样，这位审神者能心软的话。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小夜左文字没有在蜜柑的眼里看到动容，绝望的情绪像大山一样压来，他们真的没救了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流浪了很久才发现的这座破败本丸，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蜜柑茫然：“我没有灵力。”

姬君供养他的也不是灵力，是类似执念的存在。

小夜左文字一愣，他的心情更加苦涩了起来，明明这位姬君的灵力浓郁到外溢，却给予自己这种回答，这是…委婉的拒绝吗。

小夜左文字扯动嘴角，做着最后的挣扎：“那您的绷带…”

小夜左文字哑然，因为他发现面前的审神者腿上绑着的不是绷带，是布料，虽然料子很好，但明显不怎么吸水。

鲜红的血已经溢出布料，滴落在了地上。

不能让灵力浪费。

小夜左文字的大脑飞快运作，几乎是即刻完成了思索：“我可以给您包扎。”

这样的话他能悄悄带走这位姬君用过的衣料，用融在血里的灵力维持一段时日。

蜜柑低下头，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脚，点头同意。

他的衣服布料很少，没办法再用来包扎，但面前的付丧神，衣服还可以。

小夜左文字去打了水，很细心的给蜜柑擦拭着腿上的血，还为蜜柑处理了脚底的血污。

他将自己的袈裟脱下，解开了头上的红绳。

蜜柑能看出来他的不舍，这个袈裟对他来说，似乎很重要。

“你想要我的血。”蜜柑看向被小夜左文字小心放置的鲜红色布料，疑惑出声。

被戳破心思的小夜左文字一僵，整个刃都变得警惕，他似乎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蜜柑轻轻摇头：“你可以用容器接新的。”

他腿上的血源源不断，像是关不死的水龙头，若不是他并非人类，大概会早早死去。

付丧神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吗。

刚这么想到，蜜柑就发觉眼前一黑，恶心感也从腹部涌了上来，蜜柑有些艰难的扶住了晕眩的脑袋。

得到蜜柑应允的小夜左文字在本丸里找了一圈，没能找到一个像样的容器，他垂着脑袋，小心翼翼走过来的模样，总让蜜柑想起谁，但是很模糊，看不清脑海里的人是谁。

蝶屋…是什么。

“……你可以把你的同伴带来。”蜜柑忍下喉咙里的恶心感，尽可能和善的和这个同僚说话。

在小夜左文字的眼里，则是这位姬君脸色苍白，神色冷淡，却说出了让他渴望的言语。

“感谢…”

“您的仁慈。”

小夜左文字还是给蜜柑包扎好了才离开，他怕人类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他的敌人，就有因他的攻击浅薄，失血而亡的人。

目送小夜左文字的身影消失，蜜柑没撑住，再次昏厥。

他腰侧的刀剑掉落在地，裂痕再次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