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老太太(上)
林听晚眸光微闪,却没有动作。
林老太太生了三子,却是林明谦最有本事,年过四十便官拜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振兴了整个林家,可就算如此,林老太太最疼爱的还是那十五年前便死了的小儿子。
先帝还在的时候,曾有过一次宫变,林明谦自边关赶回,长驱直入,入宫护驾,先帝念其护驾有功,刚好当时林夫人生了林听晚。
先帝便下旨,给林听晚和裴晏礼这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赐了婚。
只是老太太的第三子死在了那场宫变中,老太太便觉着是因为林听晚克死她的小儿子,觉着林听晚是踩着林云涛的尸骨当上同皇孙定亲,故而一直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林听晚这些年一直随林明谦在凉州,和老太太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每次都是恭恭敬敬的,老太太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今日她一直没有动作。
林老太太怒气冲冲,瞪大了双眼,转头望着林明谦,“当年我便说了不让你娶那宋映月,你非不听,你瞧瞧她生出来的这赔钱货!”
林棠宁忙站起身子,缓缓走到了林老太太的身后,轻轻的拍了拍老太太的背,“祖母莫要生气,堂姐许是在这凉州待久了,不懂这上京城里的规矩,更何况……叔母不在堂姐的身边,叔父平日里军务繁忙,许是没有时间教养堂姐。”
前世,林老太太教训她的时候,林棠宁也总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当时林听晚还满心都是感激,重来一次,她才听出来林棠宁不过是在落井下石,拱火罢了。
果不其然林老太太听了这话眼里凶光毕露,扬声道,“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既然没人教养,老妇我便替她好好教养教养你。”
说罢,她怒气冲冲道,“拿戒尺来!”
林听晚面带不解,抬头望着林老太太,“祖母此言差矣,当年我娘亲是要随我爹一同来凉州的,不过是您说身边没个人侍候,娘亲这才留下,怎的今日又是我娘亲的不是了。”
林老太太轻哼一声,不屑道,“宋映月那一身小家子做派,若不是这些年在我身边伺候,哪儿有什么将军夫人的气派,她能伺候我,是她的福气。”
顿了顿,林太太拍了拍桌子,怒气冲冲道,“更何况,她作为我的儿媳妇,伺候我不该吗?你以为我稀罕她伺候我?”
林听晚捂唇惊道,“祖母你一直不喜娘亲,这留在您的身边不也是徒惹您不痛快。”
林老太太眼神微微眯起,她倒是没想到,林听晚会这么说。
林听晚话锋一转,“我记得二婶不是一直在上京城,您一直喜欢二婶,不若让二婶伺候您?”
林棠宁微愣,连忙开口道,“堂姐,我娘亲向来孝顺,自然是愿意去照顾祖母的,只是她这几年身子越发不适,恐难以胜任。”
林听晚只觉得好笑,林棠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说她不孝顺,宋映月不孝顺。
林听晚垂头,故作忧心,“可我娘的身子这几年也越发不好了,若是因身子不好便不必照顾祖母的话,不若堂妹你去照顾祖母,你身子好,又一直在上京,祖母平日里最是疼爱你了,你该不会不愿意吧?”
林棠宁皱眉,不可置信的望着林听晚,平日里她这堂姐最是没脑子,今日这是怎的了?
余光瞧见林老太太探究的目光,她连忙开口,“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我同祖母来上京的时候,叔母还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怎的便突然身子不好了,姐姐快细细讲来,叔母平日对我也是极好的,我很担心叔母。”
话毕,林棠宁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林听晚和宋映月母女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她心里清楚,林听晚平日里一听到宋映月对她好,便会乱了分寸。
林老太太也转头望着林听晚,恶狠狠的瞪着她,不满道,“你没规矩便也就罢了,事关你娘亲,你可不能乱说。”
可林听晚到底不是之前的林听晚了,自然不会让她们如意。
林听晚一脸委屈,道,“这寒冬腊月的天儿,您的衣物都是娘亲在井水边为亲手为您清洗的,每日天还未亮娘亲便要在院子中跪着等着您起身,侍候您用完膳后回院子里才能用上一口早膳,您若不用完膳,娘亲也用不上一口。”
顿了顿,林听晚语重心长,道,“便是这般,娘亲的身子怎会好,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啊祖母。”
林老太太面色僵硬,“你莫要胡说,我何曾不让宋映月用晚膳了?我堂堂骠骑将军府,怎会连晚膳都克扣。”
林听晚却觉着可笑至极,老太太自己都说了是骠骑将军府,却这般对待将军夫人,当真是可笑。
林棠宁余光瞥了林明谦一眼,心道不好,刚想开口却被林听晚打断。
“是孙女记错了,是你自是不可能克扣娘亲的晚膳,不过旁的……”
林老太太气急,捡起手边的长筷便往林听晚的身上扔。
林明谦一个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望着老太太的双眸晦暗不明。
林老太太的眼神透露着一丝心虚,扬声道,“怎么,我怀胎十月生下你,你如今便这般对我这老婆子?你良心何在?”
林老太太一辈子都自诩讲规矩,上辈子林听晚在凉州长大,林棠宁说的没错,此处的确不同上京一般,她的确是不懂规矩,便真的被林老太太哄住了。
当了几年皇后以后,她才知道林老太太有多可笑,她讲的规矩,同那山野村妇没什么区别!蛮横无理,专横跋扈,简直就是泼皮无赖。
“你们先出去,泱泱留下。”
待几人走后,林明谦望着林老太太,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娘,当时我走的时候,你说你绝不会苛待映月。”
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不免带着杀气,林老太太却丝毫不惧,冷哼一声,“我何时苛待她了?难道她孝顺我不该吗?我怎的生了你这等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