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似是故人归
容月出回到安王府听容羲和说,负责跟阿梨对接的人竟是自己的大表兄——君听,故皇帝容渊晚间会将白杨遣回继续跟在容月出身边。
容月出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少了在一旁温柔唠叨的阿梨在身旁。
一边,离开皇宫阿梨带着君听,白杨去寻周菀,路上得知快要见到阿娘的阿梨止不住的兴奋,见小娘子如此激动,君听二人也不由得加快脚程。
杨柳巷,一间小院里,周菀正在给院里的菜地浇水,周菀是个闲不住的,在搬来的第二日便在院内开垦出一片菜园子,种上了平日里一些常见的蔬菜。
“阿娘——”见自家阿娘,阿梨开心的唤了一声朝周菀跑去。
周菀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望院外瞧去,只见一抹残影向自己跑来,不一瞬便被撞了个满怀。
“阿梨,娘的阿梨。”周菀丢下手里的木瓢,紧紧抱住自家女儿。
“阿娘,阿梨好想您,您最近过的可还好么?”阿梨抱着周菀红了眼眶,哽咽道。
“阿娘过的很好,沈郎君将阿娘安置的很好。”周菀替女儿拭了拭泪水,“怎的这个时辰回来了?公主呢?”
“阿娘,公主还在上学你,今日前来,是公主让我跟您去城郊布善施粥的。”阿梨洗了洗鼻子道,“君郎君与白杨还在外头呢。”
顺着阿梨的目光望去,一身纯白色祥云纹直裾袍君听与一身黑色束身深衣的白杨直直站立在院外,二人嘴角噙着一抹笑,瞧见周菀望来的目光,皆作揖以示礼数。
见此,周菀赶忙拉着阿梨向院外走去。
“二位郎君见谅,方才实乃我过于激动,没注意二位郎君,有失礼之处,望郎君见谅。”周菀面上带着歉意俯身见礼道。
“不妨事,想来方才萧娘子已然告之我等此行之意,还请夫人简单收拾,事之从急,我等需得快些动身。”君听拱手轻声道,白杨则紧张的捏了捏衣角,惹得阿梨悄悄瞪他一眼。
“好,郎君请稍后片刻。”周菀说完便转身向院内快步走去,阿梨也跟着走了进去,四人人快速将屋外的物什收拾好而后锁好房门。
见三人收拾妥当,君听便带周菀阿梨白杨与押送粮食的队伍汇合,一个时辰后队伍到达城郊,君听防止场面失控,阿梨白杨则指挥侍卫搭建粥棚,周菀则带几人拾柴火用于熬粥蒸馒头等,经过一下午时间,粥棚初显模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酉时容月出下学时,刚与池荷走出安王府便瞧见一脸冷漠的白杨立在马车旁。
“白杨,你回来啦?”容月出瞧着呆头的少年,拉着池荷走到其面前笑嘻嘻的打趣道,“咋,不能与美人共处故而紧锁眉头呀?”
霎时,少年白净的脸浮起一片绯红,有些不自然的开口,“公主莫要打趣卑职,卑职的职责便是守护公主安危。”
容月出与池荷相视一笑,便上了马车往皇宫赶去。
这日,恰逢三日一休沐,容月出卯时一刻便起身了,早早掌了灯收拾了起来,待洗漱完毕,便去书房温书,为的去城郊瞧上阿梨一眼,几日未见,她着实十分想念她,。
“公主,用早膳罢。”知晓容月出今日一早要出门,池荷早早起身做好晨食,给白杨送去一份,随后才敲响了书房的房门。
“我省的了,这就来。”容月出应了一声,随即放下手中书卷,吹了灯便出了书房。
用完膳时天色已然大亮,容月出同池荷姑姑道了别便带着白杨出了宫门。
清晨的街市,走卒贩夫不住的吆喝,好不热闹,各色各样的美食香气缭绕,倒是一副别样的人间烟火。
少女打起帘子,欣赏着这一刻的喧闹。忽地,容月出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杨,边上停一下。”容月出连忙出声喊道。
听闻,白杨便靠边停了马车,打起帘子,“殿下,可是饿了?”
“未曾,时辰还早,我去买几串冰糖葫芦,不远,你在这守着。”容月出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
说完少女便下了马车,朝一个方向走去。
人群熙熙攘攘,容月出穿过一个个路人,慢慢朝一方前进,望着前方熟悉又陌生的人,容月出仿佛觉得自己走过了一个时空。
走到离那几步之遥时,少女忽然顿住了,她不敢上前,只呆呆的望向他。
那人许是感觉有人在看他,转头便对上少女炽热的目光,霎时,笑了出来。
“小娘子,老朽可算等到你了。”他费力举起木棒,躲开人群朝容月出走来。
“不知,小娘子,可还记得老朽。”他细细打量着容月出,轻声问道。
容月出回过神来,笑着道,“记得,我这不又来买您的糖葫芦了。”
“小娘子,你没事便好。”老者慈祥的笑道,“那日,多谢小娘子护下老朽,不然,老朽这把老骨头就遭罪喽。”
“不妨事,您身子无恙我便安心了。”容月出笑着答道。
“为了报恩,请务必将老朽这点心意收下。”边说边从胸口掏出一个老旧的钱袋,颤颤巍巍递给容月出。
“不可,老丈,使不得,使不得。”容月出连忙摆手拒绝,身子还往一旁挪了挪。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老朽一命,虽老朽囊中羞涩,但合该倾我所有报答你,小娘子莫要拒绝,否则老朽于心不安呐。”老者笑着劝道。
“老丈,这样罢,您将您这手中木棒之上的糖葫芦都给我,我将这糖葫芦皆捐给流民幼子,以善广传之,你我之间便算了结,您看如何?”容月出笑着指了指糖葫芦道。
听闻,老者思索片刻,“也好,娘子真乃良善之人,既是广传之,这木棒之上的怎够,这样罢,老朽今日请你吃晨食,且告之老朽住所,三日之后,你来老朽住处拿老朽新做的糖葫芦,如何?”老者笑着以容月出的口吻说道。
容月出无奈的笑了笑,“那便劳烦老丈出手相助,但买材料的钱得我出,不然,我便都留给您老,倒时我会差人去取。”她笑眯眯道。
“哈哈,好,好,便依你就是了,老朽姓吴名为,不知娘子如何称呼?”吴为笑着问道,“老朽带你去这街市味道顶顶好那家去。”
听吴为说出自己名字,容月出心颤了颤,笑着道,“无为乃有为,吴老,您这名字好,我名池宿,吴老唤我阿宿便是。”
“忆就西池宿,月圆松竹深。”吴为缓缓吟出,轻轻点头道,“好名字,好名字。”
“吴老,我还有一个朋友在那边等我,我去同他说一声。”容月出温声道。
“哎~你将她一同唤来罢,多一个不多,老朽还是请得起的。”吴为笑呵呵的道,“去罢,去罢,老头子我在这等你。
听此,容月出只得快步向白杨走去。
“殿下,你回来了。”白杨开口道,他一直注意着容月出的动向,瞧她同一老者交谈许久便安静的守着马车。
“那老者是我前些日救下的,稍后我等同他去用晨食,你唤我阿宿便可,切莫说漏嘴。”容月出望着白杨叮嘱道。
白杨点了点头,将马车牵到一店铺旁,给了一两银子让其将马车看住,店家接过银子笑的灿烂,重重点头。
容月出便带着白杨朝吴为走去。
“这便是你的朋友罢。”吴为打量着白杨笑呵呵道,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走罢,老朽为你们带路。”
白杨朝吴为拱手,随后二人跟着吴为朝一边走去。
半刻钟之后,三人已坐于一馄饨摊位之上,是吴为眼尖寻的一个桌位,摊位上已人满为患。
“老板,三碗馄饨。”吴为笑呵呵的对摊贩说道,“这家馄饨是乃一绝。”转头又对二人说道。
“是哩,这家乃整个街市味道最绝,还大碗。”一旁吃的正起劲的食客一边吃,一遍接过吴为的话。
容月出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渴望,真有那么好吃么?想了想都咽了咽涎水。
等了片刻,摊贩便端着馄饨过来了。
“馄饨来喽~”摊贩手脚麻利的将混沌端上桌,“客官,您等慢用!”
缕缕白烟从白色瓷碗从散开,碗中一个个‘脸皮儿薄,小肚儿圆,褶皱如花’晶莹剔透的馄饨相互挤在一起,汤色鲜亮,几许青翠葱花缀在其中,若干透白的小虾浮在汤中,只是瞧着便让人爽心悦目。
原本不算饿的容月出见此也不由得涎水滋生,几人拿起桶中木箸,拌了拌便吃了起来。
平日里白杨养成用膳迅速的习惯,容月出觉得此举伤胃,便让阿梨强制他细嚼慢咽,渐渐的白杨便放慢了用膳速度。
三人吃饱喝足,吴为便付了银两,随即几人起身离去,不耽误摊贩其他想用膳的客人。
容月与吴为慢悠悠走在前,白杨则距一步之遥跟着。
“阿宿,我之前见你在街边瞧我,仿佛似透过我看旁的人。”吴为望着容月出的眼睛,停下来笑呵呵道。
听吴为之言,少女身型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望着前方,沉默不语。
见二人停下交谈,白杨默默退至一旁,在一旁瞧着二人。
沉默片刻的容月出,缓缓开口道,“吴老慧眼。”
顿了顿,复又道,“曾有位老者亦出手相助之,他与吴老有几分相似…”
她又怎会忘记,前世在孤儿院时,自己因是早产儿,身型十分瘦弱,便得院长不喜,因此自己常常受欺却被视若无睹,经常食不果腹,即使奋起反抗也是徒劳,有一年几天吃食被抢,差点没挺过去,是有个常来孤儿院的老爷爷递给自己一个馒头,才挺了过来。
后来,她再去寻他时,老者已然辞世,她也独自黯然许久,还是岁岁陪着自己好久才走了出来,如今,在另个时空瞧见与他模样姓氏皆相同之人,她知不是他,却又忍不住靠近他,想再瞧一眼人生中那一抹已暗淡的光。
“原是老朽有故人之资。”吴为顿了顿笑道,“也算是一种缘分罢。”
容月出失笑,“吴老便是吴老,不是旁的人,先前,宿确为故人而来,但,如此,宿,心难安之,故人乃故人,先生为先生,不可混之一谈,宿,今有幸识得先生,乃宿之荣焉。”
“哈哈哈,好,好,好啊。”吴为抚髯大笑,“公主真乃有趣人儿呐。”
容月出眸中惊诧,“吴老,怎知我?”
“首先,一般女娘难出宅院,莫说将老朽的糖葫芦送与流民之子,其次,前有公主献计为民筹款,后有女娘愿亲自为民奔波的,且出门只一人跟随,想来是不愿让别人知晓自己身份,且寻常世家女娘出门,身旁侍女侍卫几许,除此,长平城中并没有池姓富贵人家。”吴为笑眯眯道,“公主,老朽说的可对?”
“吴老分析得有理有据,后生佩服不已。”容月出轻笑,拱手道,“容后生先行一步,来日再拜访吴老。”
“哎~,老朽可担不起公主后生一称。”吴为摆摆手,“公主且去罢,老朽家就住城外五里地的溪柳村内,公主进村向孩童打听便可寻老朽。”
“在夜光心里,吴老为长者,当得起夜光后生一称。”容月出盈盈一拜,“夜光先行,后会有期,改日定当拜访。”说完便带着一旁白杨离去。
吴为望着容月出离去的背影,抚髯,若有所思。
当容月出到城郊已近晌午,日头正上,此时,炎夏已去,凉秋不期。
城郊。
阿梨正笑吟吟的施粥,身旁的周菀温柔的将拳头大小般的馒头递给流民,身前的流民自发战成一排,井然有序,不争不抢。
容月出让白杨将马车停靠在离粥棚有段距离的地方,打帘下了马车,白杨想伸手去搀扶想了想便又放下了来,待容月出站稳,拿了腰牌寻了两个士兵,见了礼,白杨让其中一个守住马车,另一个引着二人去粥棚,容月出对守马车的士兵道了声谢,其人受宠若惊。
走了不出半刻钟,容月出瞧见了正在施粥的阿梨等人,她便请士兵去将阿梨二人悄悄请来,被公主之尊的容月出尊重的对待,士兵高兴的小跑了过去。
“这位娘子,夫人,公主请你们过去一趟。”士兵跑到阿梨身边小声的说道。
“哎,这就去,麻烦您帮忙看着点,我跟阿娘去去便回。”阿梨笑着温声道,将手中木勺递给士兵,又请了一个小女娘替了周菀的位置,处理好一切,阿梨忙拉着周菀疾步朝另边的容月出走去,身旁的周菀瞧见阿梨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
“殿下,怎的这个时辰才来?”阿梨一走到容月出面前便轻声问道,“可是不想阿梨?”说完还状似落泪般皱眉。
见阿梨如此模样,容月出笑着拉起她的手,“我自然是十分想念阿梨的,不过是来的路上耽搁了些。”
“如此,那就原谅殿下咯。”说完两人笑作一团。
周菀望着二人笑的温柔。
白杨望着阿梨眸子划过一丝笑意。
“公主怎的不直接过去?”待二人缓过气来,周菀问道,“百姓知道定会拜谢您的,不日您便善名远播了。”阿梨亦是一脸好奇的望向容月出。
“我只是提供了这法子与一些财两,剩下的布署等不全都靠您们,日以继赴,为国为民,为何只单单拜我?为何只我善名远播?且我也并不在意这虚无名声,百姓安居乐业才是真,如此,所有人的不辞辛苦都是未白费。”容月出沉吟片刻笑着回道,只要不是担上骂名她都无所谓,她只想安稳度日。
“哈哈,阿月表妹胸襟宽阔,不愧为我大渃公主。”君听手执玉扇从不远处走来,想来是前去将物资运才回来来。
“这位可是大表兄。”容月出行了万福礼,笑着回问道。
“正是在下,君听,表妹长大了。”君听拱手回了一礼道,一身纯白色祥云纹直裾袍让容月出想到了青竹下的容羲和。
君听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被打断禀报说有人送来了粮食。
君行带着众人人迎了出去,见了领头人,是个女娘。
“请问郎君是这的管事么?”身着青色直裾袍女娘浅笑盈盈一拜。
“我是奉我家夫人手令,特来送几车粮食,原先我家夫人亦想搭棚施粥,奈何家中琐事脱开身,这不,待我家夫人忙过来,便立刻让我等遣送来粮食,除了我家夫人,还有京中其他夫人亦鼎力相助。”
听女娘言罢,君行赶忙拱手道,“劳烦娘子走一趟,替在下多谢各位夫人雪中送炭,不知是京中哪家人士?”
“是长平城白家,赵家,孙家,王家,曲家。”那女娘眉眼婉转,娇声笑道。
“不知娘子贵姓,系属何家?”君听着又道。
“御史大夫曲峥曲大人,曲家,婢子青青。”青青柳眉弯弯,一双清澈的眸子尽是笑意道。
“我晓得了,多谢青青娘子告之。”君听复而拱手道,“我等定如实禀明圣上。”
青青点点头将粮食交接便道了别盈盈离去。
容月出带人将粮食清点完毕待到日头偏西之时便跟阿梨等人告别后让白杨送自己回了,在走之前告之君听三日后去城外柳溪村一家姓吴为的老人家去取糖葫芦分给难民吃,到时不必给银两,君听听完点点头,并未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