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两个月后,季眠还是知道了穆语曼的恋情。
过程简单直白得不可思议,就只是穆语曼在周末和他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季眠不跟段酌打视频,但穆语曼却很喜欢跟人面对着面,她认为这种方式比打语音电话更加亲近。
季眠其实也有同感,当他在屏幕里看到穆语曼的笑脸时,总会觉得分外温馨。事实上,他似乎只有在跟段酌视频电话的时候才会觉得别扭。
穆语曼等了快一分钟,视频才被接通。
屏幕中有了除自己之外的画面,季眠精致秀气的脸出现在手机里,背景是一栋砖红色的恢宏楼宇,楼宇中央是一枚很大的校徽。
穆语曼认得背景中的高楼,是季眠大学的图书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刚才在图书馆学习呀?”
季眠微喘着气,明显是一路从图书馆跑出来,才接上穆语曼的电话的。
“嗯,不过也快到吃饭时间了,我本来也准备出来的。”
他一眼辨认出穆语曼所在的位置,是季眠再熟悉不过的木雕店。
看到许久不见的熟悉环境,季眠下意识地寻找某人的身影,最后果然在屏幕的右上角发现坐在工作台后面的段酌,他低着头,没有看镜头。
季眠不适应跟段酌一对一地看着对方的脸,不过在别人的视频里远远地看到段酌,却不会觉得不自在。
“哥!”他喊了一声。
角落里的段酌并未抬头,也没有应声,但似乎很轻地笑了下。
穆语曼回了下头,季眠在手机里看不清晰,她却是真切地看见了段酌唇边泛起的笑意。明明很高兴,却偏要特意垂着眼不看镜头。
她眼皮跳了跳,觉得自家弟弟像极了高中时那些男生,被喜欢的漂亮女生喊到名字的模样……非常之骚。
“……”她忽地咳了两声,没想到“骚”这个形容词有一天会出现在段酌身上。
手机镜头不经意晃了晃,把旁边一个陌生男人的一点侧影也框进了背景里。
男人身着长款黑色风衣,衬托得高大的身材更加修长,气质是与这家小店有些不匹配的尊贵。
穆语曼的镜头不小心将其框进时,男人正拿起一只季眠曾经雕刻的小物件看,表情匪夷所思,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唯独这一件木雕跟其他的水平相差那么大。
头一次在和穆语曼的视频里看到除孙齐和段酌以外的人,季眠不免感到几分意外。
“语曼姐,那位……是顾客吗?”他声音有意压得很低,担心冒犯到对方。
店里的顾客大多数都是一些中产家庭,而男人周身的气质完全不像是会光临他们这种店铺的类型。并不是说段酌的木雕不好,只是对顶级的有钱人来说,他们的玩物应该至少都是收藏级别的。
而段酌不说技艺如何,光是原料就不是什么名贵的木头。这样的手工木雕,应该不会入这些富贵子弟的眼。
“啊,我正想跟你介绍。”穆语曼看向身后的男人,想对季眠说什么,却又没想好要如何开口。
而男人还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闻言侧过头,唇畔有温柔的笑意。
他朝着穆语曼走过来,随即对视频里的季眠一点头。
角落里的段酌终于舍得掀起眼皮,朝两人的方向看去,漆黑的瞳孔中神色复杂。
他想去看屏幕里的季眠,视线却被顾霆高大的背影阻绝。
“这是顾霆,我的……”穆语曼本想说是她的男朋友,但一想到对面的人是季眠,又有些说不出口。
在她眼里,季眠始终都是那个懵懂纯粹的少年,那双琥珀一样的浅棕色眼眸仿佛从未沾染浮尘。向他提起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令穆语曼难免有些赧然。
至于季眠几年前的表白,对于穆语曼而言,就像是个孩子气的玩笑。且后来,季眠也从未对她有过逾矩的举动,她自然没再往其他方面想过。
体会到恋人的窘迫,顾霆坦然一笑,偏过了头,侧脸靠在穆语曼柔顺馨香的头发上,帮她解了围。
两人并未明说,但从这样的亲密姿态,一看便知他们之间的关系。
视频里久久没有人声传来。
“季眠?”穆语曼疑惑地开口。
“……我、我在的。”屏幕中的季眠用力牵动唇角笑了一下,视线避开镜头看向了别处。
这是小心翼翼的暗恋者的通病,即便自身已坠入谷底,也唯恐自己不小心露出落寞的表情。
“怎么不说话呀?”
“我……”
店里“咣啷”一声,段酌从工作台后面站起来,后背磕到了身后收银柜的尖角,他却好像没有察觉到。
他几步过来,从穆语曼手中拿过手机,将镜头从这对眷侣身上移向别处,道:“姐,我想跟季眠说两句。”
“哦哦。”穆语曼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眼睛弯起来。
“怎么你俩天天打电话也说不完话呀。季眠平常学业忙,你别总是粘着他。”
段酌只笑笑,说了句“我知道”,就带着手机出了店。
“欸,怎么……又跑出去了?”穆语曼无奈地摇头,“这两人总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顾霆也对段酌的反应颇为意外。
他还是第一次见段酌对谁这样积极,态度可以称得上殷切了。
在顾霆眼里,恋人的这个干弟弟好像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拽样。
如今对待视频里的男生,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简直稀奇。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段酌离开的背影,得出结论:“他们关系很好。”
“是啊。”穆语曼有些迟疑地回答道,“他们的关系是很好。”
段酌直接上了二楼。
再翻出手机的时候,屏幕里的画面大片都已经黑了,只有一个小窗显示着段酌这边的镜头画面。
季眠那边的画面没有了,但并没有挂断。他把手机倒扣下了,不愿意让段酌看见他的脸。
“季眠?”
短暂的寂静之后,从黑色的屏幕里传来很小一声:
“嗯。”
段酌沉默几秒,又问:“在哭吗?”
“……没有的,哥。”
季眠的声音有点哑,但听上去的确不像是在哭。
空气安静下来,段酌听着话筒中季眠的呼吸声,彼此都没有再开口。他将电话贴近耳朵,凑近些,再凑近些,仿佛要从季眠的呼吸声中汲取到温暖。
两个人足足沉默了两分钟之久,他们头一次如此寡言,各自抱着纷乱复杂的情绪。
段酌顺着墙边坐下来,也将手机倒扣在地上,画面彻底漆黑。
眼睛有些发涩,心脏一点点被攥紧了,可段酌不知道他该为谁难过。
为季眠,还是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