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山里酒店（1）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6点，乌云压得低沉，飓风如野兽哀鸣一般呼啸，肆意凌虐着大地上的一切生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剧烈狂风把树木吹得猛烈地摇晃，铺天盖地大雨如注瀑布冲刷着整个大地，野兽在山林里低鸣，年久失修的路边，尽是些坑洼，倾盆大雨的灌注之下，路面如同一条小溪，车行驶非常缓慢，可是仍旧摇晃不止，叶志铭的目光都不敢看向山路两旁的悬崖，车辆犹如高空杂耍的单轮车，一个不慎就将万劫不复，他整个背部早已经冷汗淋漓了。

警车几番剧烈的摇晃之下，王浩倏地一下睡梦中清醒了过来，“阿”的一声就叫了出来，叶志铭看见王浩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你没事吧？我开车注意一点。”叶志铭小声地关切到，路面实在是太糟糕了。

“没事，只是做了小小一个噩梦。”

最可怕的噩梦往往不是惊悚的，而且在虚幻的世界里面仍旧需要面对现实的无奈，只是不同的是这梦里多了一双眼睛，这段时间他总是感觉又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周围漆黑一片，习惯了都市夜晚的他，发觉周遭如同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之中，四周空气如同墨汁灌注在周围，可是那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却一丁点都没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

恶劣的天气加上如此险象迭生山路，叶志铭认真地驾驶着车辆不敢有一丁点的马虎，王浩的右手不自觉地紧紧握着了安全把手，只是真的掉下悬崖，他握得再紧也是徒劳，人类对求生的本能远大过理智。

路面终于平坦了一些，闲暇间叶志铭抽空点一支香烟，只是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把香烟点燃，一下子整个车都弥漫着烟草的气息，没有意料之内的烟熏味，反而带着淡淡的薄荷和萱依草的味道。

“这是什么烟？”王浩也忍不住问道，这种烟他一次都没看过。

“我女朋友帮我配的，说是可以安神，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倒腾出来的玩意，我肺不太好，不过这东西是真没多少烟味。”叶志铭打趣地说道，只是谈到自己的女朋友，他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宠溺的笑脸，不过这笑脸很快就被一抹忧伤替代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玫瑰花纹的纸盒子。

“好看吧，我女朋友给我做的”

“挺精致的，就是太女性化了，你们分手了吗？”王浩感受到了他异样的情绪。

“没有分手，我们已经订婚了，估计过一段时间就要结婚了，你到时候一定记得来参加。”叶志铭说到这里，说着抖了抖右手无名指的戒指，脸上分明洋溢着幸福的滋味。

“那你刚刚为什么会伤心了？”王浩继续不解地问道。

“你也知道，男人吗？我确实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这辈子够不够弥补。”叶志铭话语里略带着愧疚和遗憾的滋味。

这一番话一下子说到王浩的心坎上了，自己何尝也不是如此，他想起了自己怀孕的妻子，还有那个早已经死去的情人。

王浩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以后好好一定要好好弥补弟妹，不然我肯定会收拾你的，定个好日子，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

“那我一定邀请，你睡觉一直在说梦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空气中弥漫中药烟熏气，哗啦哗啦的水滴声不停地打在车顶上，一直沉默的王浩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了，共同的秘密会拉近彼此的距离，同样也是把柄，这点他深知，缓缓地说道：“我做过卧底你知道吧？”

“知道呀，应该是一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吧，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也是睡不好。”对于这件事叶志铭也不觉得奇怪。

王浩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确实是提心吊胆的，别说睡觉了，就连说一句话怕露馅，可是到了后来你会发现，其实这些毒贩早就是警方的一盘菜罢了，这点小小的成绩警局的高层其实并不在意。”说到这，他的语气慢慢有些激动了“原本一个小小的贩毒集团，原本早一点收网，这里的人或许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贪欲会让人迷失自己，罪恶如同病毒疯狂向外蔓延，延伸到每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直到警方认为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网络才开始收网，我和那些毒贩朝夕相处了7年呀，整整七年，这些人确实是毒贩，十恶不赦，可是他们没有对我不好呀，我也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我现在还记得那他们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在他们眼里我如同一只畜生，甚至他们骂都想骂一句。”嘴角上全都是白色的唾沫星子。

这一切王浩都不敢公开谴责，他还需要在这个社会生存，在警局生存，他也会按照局里的要求，定期去公安局规定的医院做心理康复和咨询，这种奇怪的流程真的是可笑，难道自己要告诉对方自己心里有问题吗？然后出一份离职报告给自己，一想到这王浩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这里面有个女的毒贩，是我的情人，其实我也有在克制自己，可是长期的卧底生活实在是太难煎熬了。”

叶志铭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确实性欲本来就不是理智就可以控制的，不然人类早就应该灭绝了吧。

“她原本可以不死的”

“你替她求情了？”叶志铭猜测到，如果是自己也会为她求情吧。

一阵沉默，半晌之后，王浩低沉地说道：“没有，她是在女子监狱自杀的，出事之后没敢找她，当时我的内心非常的犹豫，我想等孩子出生，等她情绪稳定，那最后等到的是他的死讯。”

叶志铭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这也不能完全不怪你，我想你也一定非常痛苦吧。”只是他突然明白了，警局的人为什么会如此排挤他了，这对任何人都不是一段能够提及的回忆。

“是的？对于我来说这段的卧底生活真的毁了我的一切。”说完王浩就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以后会好起来。”叶志铭回答得非常的肯定，如果对方感受到了自己回答得不够坚定，如果被王浩发现，那么对方会快速收敛自己的心扉，快速地逃离这段对话。

叶志铭心如明镜一样，他知道在这个充满各种牵制的社会中，我们都难免犯错，做一个好人需要的不只是善良，更多的是勇气和承担，西方人常说“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他想提醒王浩，可是目前的状态实在太过艰难。

王浩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身体不由得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轻松，这是他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扉，叶志铭仿佛有这般魔力，让人忍不住倾诉。

王浩好奇的说道：“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我主业学的是侦查技术，选修的是犯罪心理学，以及精神病犯罪分析。”

王浩此刻也豁然开朗了，怪不得和他的对话方式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和自己的心理医生一样，不同的是叶志铭几乎可以做到不被自己察觉。

路面的积水越来越多，车辆仿佛行驶在，山坡上偶有碎小的石子从山坡滑落到路面，只见石头从原来的小石子变成了砖块大小的模样，紧接着轰隆隆声音从山顶向下传来，

王浩忍不住向山坡望去，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他浑身都发抖，他费力地抬起了手指，指向了山坡上的泥石流。大声地叫喊道：“泥泥石流，快点踩刹车，踩刹车呀，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挡住了头，眼睛也由于害怕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叶志铭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浸满雨水黄土携带着山里的石头汹涌的从山坡上翻滚下来，山坡上的树木也卷杂在里面，叶志铭眉头一皱，心里果断做出抉择，非但没有减速，反而一脚地板油后车子极速的加速向前驶去，突如其来的加速吓得王浩不由的发出大声的喊叫，脑海里面不断闪烁过人事影响最深刻的片段，如同走马观花地重新经历了一遭，就在泥土将要把他们掩埋在此时，车辆的发动机最后的一声咆哮把他们鬼门关里拉了出来。

刚从死亡的线上徘徊回来，王浩破口大骂起来：“你不知道踩刹车吗？你想死也别拉着我呀。”话刚说完，就见更多的泥土和石头如同从这座大山上分离出一小块身躯，直接就压在刚刚来过的路面，压得王浩哑口无言。

这一幕让王浩心惊胆寒，如果真按照他说的踩刹车，那么他们已经埋在这里了，他第一次离死亡那么的接近，他仿佛看见了死亡用着锋利的镰刀向他招手示意，多少人至死才明白一个道理，生命原本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叶志铭看着吓坏了的王浩，轻松地说道：“或许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对他来说好像经历不是生死的灾难，而是一场游戏罢了。

看着和自己状态截然不同的叶志铭，这让顿时王浩哑口无言，回头看了看路，本不宽裕的山路已经被泥石流遮挡，台风比之前更加猛烈了，看来现在下山是不可能呢。

王浩看了一眼四周催促道：“赶紧走吧，留在这里只会更加的危险，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

“我也就在地图上看了看大概的位置，能不能找到还另外说了”叶志铭无奈地说道。

这一句话，让王浩半天说不出话来，果然有个靠谱的队友是多么的重要，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殡仪馆那一双眼睛，到底是谁？

哐哐二声，经过凹凸不平的路面时，车子猛烈地颠簸了几下，直接就打断了王浩的思绪。

“你能不能好点开车呀。”

“我也不想呀。这路压根就能看见”

哐哐又是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