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爆炸前夕

那些曾经的的确确出现在尘世间的事物最终都无法抗拒时间的侵蚀，它们最终如同高悬的群星般，散发着光芒却又遥不可及。

但当那些传说再次展现在世人面前时，没有人能坦然面对，五十岚千羽和加合龙之介同样也不例外。

蜷缩在撒恩之印中的少女睁开双眼，原本柔弱的少女此刻身上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她的容貌未有丝毫变化，但欲肉教的两位术士已经单膝跪地致以对圣徒的礼仪。

撒恩淡漠地注视着胸口前的匕首，她缓缓将其拔出，伤口的血液顺着匕首纹路蔓延，当暗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时，五十岚千羽和加合龙之介已经出手。

当然不是对撒恩，而是原欲肉教与内殿之间注定的厮杀。

从始至终他们考虑的都不是召唤出圣徒然后祈求她的引领或是恩赐，这场仪式并非欲肉教中最顶级的真身降临，那种降临需要的能量太过庞大，也许将整座城市当作祭品才有可能，所以五十岚千羽建立的仪式是灵体降临，这是一种类投影式的降临，降临的持续时间只有短短半个小时，半小时后撒恩便会再次陷入沉睡，五十岚千羽和加合龙之介在乎的正是撒恩沉睡后的降临载体，那名女孩的身体。

尽管只有半小时，但欲肉教圣徒的的确确在这具身体上具现了，对于欲肉教徒来说，这具承载过圣徒的人体已经被撒恩的力量的转化，已经成为了欲肉教中带有神圣意味的宗教象征，凭借着这具人体，这些欲肉教术士们则可以一窥圣徒的领域，寻找到向上晋阶的道路。

这一个小时对于五十岚千羽和加合龙之介来说正是分出胜负的时间，胜者拥有一切，败者徒劳无功。

加合龙之介没有任何留手，在确认撒恩降临后的第一时间他就朝五十岚千羽发起了攻击，尖锐的骨刺在他皮肤下蠕动，肌肉组织像是被按在熔浆中燃烧，能量在大脑的命令下将一切软弱的人类特征剥离，在裂帛声中，一些惨白的东西撑开他的衣服，肉膜化作的翅膀像是盛放的花朵般在他背后张开，胸腔内部猩红色颤抖着的肌肉露在空气中，每一个细胞都在全力以赴地吸收的空气中氧气以制造更多的能量，此刻的加合龙之介毫无保留，将自己作为Karcist级在生物学上已经不死的形体唤醒，覆盖着黑色外骨骼的形体就像是人类噩梦中的杀戮异形站在了月光之下。

五十岚千羽同样在加合龙之介出手的一瞬间反应过来，尽管新欲肉教与原欲肉教在信条与宗旨上截然不同，但他们本质上是走在同一条进阶的道路上，同样作为Karcist级术士的五十岚千羽此刻不复之前人类相貌的优雅，他像是没有鳞与翼的龙类，身体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瞳孔是流动般的暗金色，体内早已超过了正常生物体的范畴的细胞，拥有不可思议的改变和适应能力，使用于伪装的人体的白腻脂肪被瞬间消融吸收，转化为驱动肌肉的能量，狰狞又冷漠的融金瞳孔中是登临人世间生命顶点的生物的高傲。

两头杀意炽烈的怪物瞬间展开了厮杀，锋利的外骨骼划过水泥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硬度堪比合金的肉体不顾一切地撞击，像是两辆货车以最高时速相向而撞，空气中甚至发出了沉闷的音爆，利爪，牙齿，骨刺，他们用尽一切武器像殊死一搏的野兽那样搏斗在一起

血浆顺着撕裂的肌肉流淌，几乎在瞬间肌肉已经开始翻滚重组，失血发白的肌肉转瞬间干枯破败，被新的肌肉组织取代，巨大的能量被神经中枢命令用于全身每一个角落，就连胸口的贯通伤也只要一个呼吸间就能被新的组织填补完毕，而后外骨骼转瞬间将肌肉重新覆盖。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只有当一方能量耗尽或是被杀死时，战斗才会终止，他们咆哮着穿过钢筋水泥的丛林，飞扬的尘土掩盖不住他们眼中的嗜血，随着战斗的升级，内心中的杀戮欲望被彻底释放，每次撕咬与撞击都毫无章法，仿佛蛮荒时代的兽类以命搏命。

撒恩毫不在乎她身旁两位带有欲肉教气息的生物在厮杀，在她的时代生命不过是种消耗品，死亡只是种取悦她的方式，厮杀对她来说才是世界应有的旋律。

在她在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这千年之后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钢铁，合金，机械，这些令她本能感到厌恶的东西充斥着她眼前每一处地方，虽然她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用途，但她知道这些东西一定属于破碎之神教会。

欲肉教的黄金时代的确过去了，但这些该死的机神信徒居然占据了这个病态的世界？

眼前的城市让她充满了毁灭的欲望，于是这位欲肉教圣徒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找到了自己打算做的事情。

她用匕首割开自己的左手，一道道本该只记录在欲肉教圣典中的咒印被血液铭刻在大地上。

空气中游离的奇术能量像是嗅到了血液的鲨鱼，不断向撒恩面前的咒印凝聚，这位欲肉教传说中司掌黑暗、隐秘、欺诈、毒和正义的圣徒面色平静，但那股庞大的奇术能量让整座日本开始了倒计时。

SCP基金会亚洲总部，造价高昂远超这个时代表层技术的奇术监测仪器此刻正如游乐场内的小喇叭闪烁着红光，身穿研究服的检测人员难以置信地看着仪器上的数据，随后他直接按下了一旁的印有“紧急情况”的按钮，“检测到一股庞大的奇术能量正在亚洲日本本土凝聚，根据其凝聚速度以及规模，大约在27分钟后达到巅峰。”

“威力？”通讯器中的男声沉稳有力。

“大约五千万吨TNT当量，从地质学上说日本的地基是相当不稳固的，它坐落在亚洲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交界处，本就火山爆发和地震频发，这种当量的近海爆炸，日本也许会沉没......”

“中止日本境内所有机动特遣队的任务，全部转为阻止奇术爆炸，将总部目前所有空闲的机动特遣队派往日本，继续检测，每十五秒汇报一次奇术能量规模，通知日本政府将民众撤离爆炸范围。”

“奇术能量汇聚的中心地带正是东京，而东京分部早上汇报时正在抵御欲肉教的袭击。”

“欲肉教？五分钟内调查清楚是哪一位圣徒降临，联系GOC，准备线上会议。”

“还有一件事，几乎日本所有的超自然生物都被这股奇术能量吸引到了东京，我并不认为它们是想在这种时候拯救东京里的人类。”

“优先处理奇术爆炸，GOC会很乐意战后清算这些妖怪。”端木哲仅仅停顿了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这位拥有亚洲SCP基金会最高掌控权的博士在短暂的思考后，他从由整块花梨木打造而成的办公桌下按下一个极为不起眼的按钮，光与影交织在他的面前，片刻之后一个比拟真人的全息投影出现，投影里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面容像是被刻意模糊。

“我已经知晓，交由你来全权处理。”没等博士开口，男人摆了摆手，这场汇报以一句话结束。

半小时前，东京青山表参道，一家欧式风情的咖啡馆内，秦墨有些忐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不出意外，羽生春纱一分钟后已经惊呼出声。

“你们怎么能插手普通人的事情呢，这不仅违反了鹿学院规定，还违背了超自然领域基本法。”羽生春纱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嗯，其实欲肉教也参与到了其中。”秦墨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口。

羽生春纱眨了眨眼睛，像是松了一口气，“那这份报告可要好好修改一下，好了，你现在能够通知他们可以按照计划进行了。”

秦墨这才放下心，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开始了。嗯，那么羽生小姐，这份报告该如何修改呢？”

羽生春纱端起咖啡杯小口啜饮，随后舔了舔嘴唇上的泡沫“交给我吧，应该没人比我更能做好这件事了，我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秦墨连忙道谢，说实话她对于写这种报告材料也很头疼。

“没关系的，我们东京分部其实一直这样，这里毕竟有scp基金会和GOC分部，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严重的异常事件，少部分鹿学院学员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接受了委托，出了问题也都直接找scp基金会和GOC来处理了，我们的工作很清闲的.”羽生春纱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副小巧的眼镜戴在了秀气的鼻梁上，一边说话一边用圆珠笔在报告上标记。

静谧的咖啡厅的确是个办公的好地方，看着认真的羽生春纱，秦墨决定在离开日本前再找姬宁借一笔钱，至少得送点礼物给这位温柔的女孩。

大不了就签那份卖身契，反正是他，怎样都好。

想到姬宁，秦墨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窗外，满街的装饰灯光让夜晚显得尤为闪亮和梦幻，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有上野警官在，他和阿芙拉应该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吧。

如果视界没有那突如其来的黑暗所占据，那么今晚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刚刚那是什么？”羽生春纱跳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同时询问秦墨。

“刚刚我也什么都看不见了，不仅是我们，这里所有人刚刚也都失去视觉了。”秦墨环顾四周，发现那些客人们同样一脸迷茫。

正当人们议论着刚刚奇怪的视觉丢失时，咖啡厅店内柔和的音乐被一段语速急促的人声打断。

显示屏上原本的演奏会转播被突然跳出的紧急报道强制中断，“......请广大市民跟随街道上的警察有序撤离，风暴即将登岸......”

咖啡厅里的人们看着手机弹出的紧急通知，愣了一会后纷纷向外跑去。

羽生春纱拉着秦墨的手就向外走去，“快走，快走，台风要来了，真是莫名其妙，这段时间连一点通知都没有，突然就说有台风要登陆......”

街道上人潮涌动，像被追赶着的蚂蚁四散离去，秦墨突然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天空，“他们在游轮上.”

羽生春纱没听清秦墨在说什么，她拉着秦墨的手向着车库走去，“快走啊，不然等会车库会堵起来的，你也不想今晚在车库睡觉吧.”

台风，大海，游轮，这些词语联系到一起后，秦墨的心脏在那一刻漏跳了半拍。

远离东京的海域，一场对话正在一艘游艇上进行。

“那是什么？”身穿黑色冲锋衣的伊琳娜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空气中如同灼烧着的奇术离子。

“奇术风暴.”一身白色休闲服的第五玦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东京的方向，他身后背着一根与他身上现代服饰格格不入的长矛。

“这股波动来自东京.”

“嗯，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没有东京了”

“可以阻止吗。”伊琳娜皱起了眉头，随后她看向身旁这位年轻的鹿学院特聘教授。

“可以，但我会消耗很多能量.”第五玦像是谈论着今天天气还不错，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像是注意到了伊琳娜的目光，第五玦笑了笑，“我又不像你一样是英雄，这场毁灭与我无关。调转航向，反正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在大洋彼岸登陆也是一样。”

伊琳娜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年的生涯早已让她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面临着危险，但是不是每次都会有英雄出现，成功之所以被铭记，正是因为它相比于失败来说太过稀少。

小小的游艇调转方向朝着黑暗的海域前行，也许是因为等会有一座城市即将覆灭，又也许是因为今日的任务太过疲倦，两人不再说话，仍由海风低语。

直到游艇前方出现一丝光亮，伊琳娜才略微提起精神看了两眼，这艘观光游轮上的人运气还不错，至少不会给那座城市陪葬，只要他们运气再好一点能够避开爆炸后的海啸，应该还是能活下去的，不管怎么说，他们活着的可能性要比那座城市中的人大得多。

伊琳娜正准备停下游艇，上去命令游轮负责人往远离东京的方向行驶，但随着游艇的靠近，她看见游轮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不断将什么东西推下游轮，虽然看着眼熟但是伊琳娜一时半会还是没判断出那人是谁。

是扔垃圾吗？伊琳娜心想，但也没打算多问，直到她爬上游轮和那个人四目相对，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身影那么熟悉。

“姬宁？”伊琳娜有些惊讶，因为此刻的姬宁看起来像是刚结束屠宰场的兼职，不仅浑身脏兮兮，衣服上还沾染着可疑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