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上一世的记忆
在易曲生灼热又扭曲的目光中,张青顶着发麻的头皮,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是,谢卿羽。”
易曲生感觉天都塌了。
谢卿羽!
那个天赋好,实力强,外貌出众,地位还高的老顽固!!
易曲生委屈起来,眼中瞬间蓄满水光。
天杀的谢卿羽,他本来没想哭的。
但一想到青青为了隐瞒她和谢卿羽上一辈子的关系处处提防他,这一辈子两人还有莫名其妙的交集,这个眼泪他就怎么止不住!!
天山门老祖宗,青青不会被谢卿羽那厮拐走吧!
张青看他要哭,慌的一批。
夭寿啦!
大师兄要掉小珍珠!
“别别别,我错了,大师兄,我错了!听我解释!!”
……
天山门覆灭当日。
“呼……呼……”张青再次撕下一个人的脑袋,溅了自己一身血后,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好累。
爹怎么还没到啊。
她已经用尽力气了,累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穿着紫衣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举着剑捏紧拳,试探性地围上来。
她真的尽力了,为什么她要为了一群认识了只有两个月的人拼命?
显得她这个魔尊之女好不值钱啊。
她这样发疯未免太可笑了。
察觉到周围的人在靠近,张青咬咬牙决定为了自己活命再搏一搏。
她手指动了动,突然摸到一个柔软的布料,艰难地抬头去看。
是一件破损的白色外衣。
白色外衣……
张青的眼泪突然就决堤一般夺眶而出,咸涩的眼泪混合脸上的污血一起流进嘴里,味道很怪,很苦。
都怪她。
为什么她不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为什么她要去呛浮生门的弟子。
为什么她会轻敌,仅仅因为对手全是练气期弟子就失去警惕。
修真界不是话本故事,就算天山门全是修炼天才也做不到一路打脸别人。天才,尤其是嚣张明艳的天才,只有被别人嫉恨的份。
树大招风,这样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紧那残破肮脏的外衣一角,将其紧紧攥在手里。
这是大师兄的东西,法器在这里算得上宝物,毁在自己手里也不能交给这群畜生。
张青咬紧牙关,调动丹田里的最后一丝紫雷,运转到自己攥着衣角的指尖,眼泪在脸上洗出几道干净的痕迹。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几双鞋,张青视线开始模糊。
身上好疼,皮肤里好痒,蛊虫已经开始孵化了吗?
又想哭又想笑,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
真不想这么丢人地结束短暂的人生,她没有来天山门之前的记忆,满打满算她才活了两个月而已。
“好短暂啊……”张青喃喃了一句,就在她放弃维持意识之前,面前的土地上突然砸下一颗表情惊愕头颅。
她愣住,强行将意识唤回来。
这个头,她认得,是阮瑞熙那个狗东西。
随着脑海中想法划过,阮瑞熙的身体也跟着他的脑袋,紧随其后地倒在地上,砸在血泥里。张青呼吸急促起来,眸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
是爹吗?终于来……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抓着肮脏的白色外衣,用双臂支起身体,但却没有看到熟悉的黑色氅衣,落入眼帘的反而是与黑色截然相反的雪白。
头发是白的,衣服是白的,手指也很白。
那人弯腰,伸手拉她,张青愣愣地看着,没有接受他的搀扶。
眼睛不是白的,是金色的。
想起来了,他是……
“天玄派使者,谢卿羽。”他似乎看穿了张青的想法,于是自报家门。看张青没有想让自己扶起来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深深弯腰下去,捞起张青的手,让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靠着自己站稳。
“我知道你不喜欢让人接触,但目前形势特殊,你忍一下。”
张青脑袋晕乎乎的,思维一团乱麻,看着几个墨人砍瓜切菜似的绞杀紫衣的浮生门弟子。
“取证浪费了一些时间,我来得晚了。”谢卿羽继续说着,环顾四周,一眼就看见了废墟上那颗头颅,也认出了头颅的主人。
“我来得太晚了……”
他有些惋惜地皱眉:“天玄派本来是要招揽易曲生的。”
话音刚落,耳边就隐隐传来了啜泣,谢卿羽偏头一看,刚刚扶起来的少女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从她下巴上滑落。她哭得动静很小,或许是没有力气了,身体一点颤动都无,若非谢卿羽耳力极好,很难发现张青在哭。
他莫名地手足无措起来。
“天玄派也要招揽你的。”
张青还在哭。
“要不我们先把你师兄埋了?”
张青哭得肩膀都有力气抖了。
“你,你……”谢卿羽到处看,希望找到一个能打破此刻尴尬局面的东西然后他捕捉到了张青手里破破烂烂的衣服,认出那是一件法器,他眼睛一亮:“那是你喜欢的法器?它是不是坏了?拿回天玄派修一下吧。”
“闭嘴。”张青好不容易从抽泣中找回自己的声音,第一句话就堵上谢卿羽的话头。
这人吵死了,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
三句话不离已经死掉的人,存心刺激她吗?
谢卿羽听话地不再言语,大抵是知道自己惹人不快了,他把张青扶到一个没有毁掉的清净房间里,轻轻将人放在床上,随后站在床边翻找起自己的储物戒来,拿出几个瓷瓶。
“补血丹,回灵丹,各吃一颗吧。”谢卿羽自言自语似的,将瓶子里的丹药各倒出一颗,递送到张青嘴边。看她难受地闭着眼,嘴也紧紧抿着,似乎已经完全昏迷。于是便伸手捏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然后把两颗丹药戳进她嗓子眼里。
不等他完成这一粗暴的举动,一个宽厚的巴掌就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啪!
“呃!”谢卿羽吃痛,惊呼一声,扭头看去。
只见张仑灵手里端着一杯水,脸色极黑:“不会伺候人就别伺候!”
谢卿羽看到魔尊,吓得呆楞在原地,张仑灵顺手甩了一个法术将他禁锢住,然后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扶起张青的脑袋喂了一口水下去。
感受到血亲在身边,张青再一次苏醒过来,虚弱疲惫的模样看得张仑灵心疼不已,拿出一块帕子温柔擦拭她布满泪痕与血泥的脸:“我的乖乖,受苦了吧?”
“爹。”张青声音细如蚊呐:“为什么不带我回去呢?”
张仑灵哽住,低着头与张青对视,嘴唇翕动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不能说。
张青得出这个结论后又闭上眼,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爹。”
张仑灵眼睛酸涩,弯腰轻轻地抱了一下张青,余光看到她空白的右手手腕,随即抓过一边不敢插嘴的谢卿羽,三下五除二给两人结下奴隶契约,然后看着谢卿羽茫然的神色,恶狠狠地警告:“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去了天玄派,照顾好本座的女儿。”说罢,张仑灵似乎感应到什么,最后看了一眼张青,转身消失在屋内,一丝气息也没留下,仿佛从未来过。
谢卿羽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消失,顿时卸了力,眼疾手快地扶住旁边的桌子,差点跪坐在地上。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照了照屋内的镜子,又看向床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张青。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蹲下身来:“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主人?”
话分两头。
霜天和沈凝雨大摇大摆地在玄度的地盘上闲逛。霜天带着沈凝雨绕了一圈,仔细地检查每一片树林的生长情况。
“霜天前辈,咱们的目的不是监督玄度吗?”比起这些树,沈凝雨更在乎青山门掌门的状况。
霜天正蹲在地上看着一棵刚生长起来的树苗,听到沈凝雨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噢,多谢提醒,现在就去吧。”
沈凝雨无语凝噎。
原来您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