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考核（捉虫）

“身份卡刷一下。”

教务办内，穿着深黑色长制服的短发女老师，将陈岁带到一台机器面前。

她腰间用一根黑色的绳子系起，绳子上绣着烛荆府的标志，语气淡淡。

“陈岁，18岁，塔洛星注册的星际游民”，说到最后一排，看着身份信息上显示的‘待觉醒’字样，对方啧了一声，“以前驾驶过机甲嘛？什么型号的？”

“驾驶过基础机甲”，陈岁如实答道。

短发老师低头看她，她个子很高，身姿挺拔，眼神锐利，身上有种很严厉板正的气息。

“星际游民通道招生也有入学考核，你的报名回执收到了吧，接下来我会帮你连接军校内的战备机甲，提前提醒你，战备机甲和基础机甲不同，连接神经时有很强的排异性，连接过程中，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是正常的。”

说着，她带着陈岁去往了另一栋楼，沿路经过七院的建筑时，陈岁发现，为了符合烛荆府的整体风格，整个七院都有些仿古元素。

自从百年前找到母星遗址，仿古风气便在星际联盟流行起来，七院这种古建筑设计和金属材料的结合，看上去有一种另类赛博的冲击感。

短发老师注意到陈岁打量周围的目光，但她并没有出口介绍。

七院每一年进行考核的星际游民很多，能真正进来的人数，是零。

她不需要费口舌，给一个很大几率一轮游的人。

将陈岁带到了训练室外，短发老师认真的为她介绍每一项考核内容。

“听清楚了吧？”

“一共四次监测，两次对战，进去之后，按照我说的，做对应的事情就好，明白了吗？”

陈岁点头：“明白。”

短发老师点点头，对她的服从命令很是满意，板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见陈岁衣袖下瘦削的手臂又有些无奈。

这样的游民恐怕饭都吃不上，更别提能好好的驾驶机甲作战了。

短发老师很担心陈岁，在连接战备机甲的第一关都撑不过去。

陈岁虽然只能驾驶基础机甲，但也经历过战备机甲——有的客单会使用这一类机甲。

在星际的机甲里，基础机甲是最低等，用最廉价的材料和武器。

高等机甲略好一些，战备机甲是军用水准，对驾驶者要求高，材料上乘，并且可以设计更加合拍的武器。

另外还有个性机甲，是根据驾驶者的驾驶状态贴身打造，能够适应驾驶者的神经触须敏锐度。

“进去吧。”

短发老师打开一枚机甲储存戒指，放出一架高大的暗黑色机甲。

“武器一般配备一近战，一远程，炮弹统一为最基本的闪爆炮，近战武器你有什么偏好吗？”

短发老师象征的问了问，紧跟着道：“没有的话统一用光剑……”

“我用长枪，谢谢。”陈岁开口，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短发老师并未发表意见，按照她的需求，调出几种长枪类型：“选一个吧。”

陈岁根据机甲的高度，选择了一柄比例最合适的。

“你……”短发老师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如果你不熟悉这些近战武器，保险还是用光剑，不然万一失误，影响成绩，恐怕难通过考核。”

短发老师友情提醒她。

陈岁感谢的婉拒：“谢谢您，我习惯用长枪了。”

短发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直接让她继续流程。

战备机甲的驾驶舱和基础机甲很像，要说哪里不一样，恐怕就是面前的操作台，关于周围的监测设备更全面，还多了一个频道板块。

陈岁看着频道板块闪了闪，一个挂着教务办的信号出现在最中央。

“坐好了，现在开始精神连接。”

陈岁被她提醒过，因此垂下眼眸，等待着连接的神经疼痛。

但，全身上下各处好像被蚂蚁叮了一下，传来一阵很轻的战栗感，随后陈岁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挂上了一个沉重的重物。

她下意识抬了抬手。

短发老师看见战备机甲动了，还以为陈岁疼得挣扎，忙制止：“先别动，等连接好，不然你会受伤的。”

陈岁的动作一停，她躺在驾驶舱里，“老师，好像连接好了。”

短发老师皱眉，不确定的询问道：“你确定吗？”

陈岁直接让机甲做了个边境军敬礼仪式，向她证明。

短发老师正色起立，回了一个敬礼。

然后才放松下来，打开了全息训练室。

短发老师内心有些惊讶，但并未表现出来：“接下来开始你的考核。”

入学考核内容有四项测试。

机甲驾驶精细度检测，需要根据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和行为，陈岁对战备机甲适应良好，甚至能在半空做出高难度的蝗虫式翻滚。

机甲速度检测，内容是躲避全息模拟攻击，每被击中一次，机甲损耗度会增加，以机甲损耗度达到10％以下，经历的攻击次数计分。

这是最耗费体力的一个环节。

陈岁前期还能如鱼得水的闪避障碍，哪怕她根据自己的体力，挑选出了最合适的方案，后期也不可避免的体力透支，机甲损耗度指数式增高。

短发老师从此刻开始，表情就认真起来。

等到陈岁经过略显漫长的第二项测试，她隐隐有些遗憾。

在播报考核奖进度之外，她问了一句关心的话：“还能坚持吗？”

陈岁倒在驾驶舱内，躺在座椅上的手臂和腿，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短发老师听到频道语音里传来沉重的呼吸，拉风箱一样。

陈岁满身大汗，整个人如同刚出浴一样。

嘴唇干裂苍白，她启唇，沙哑的声线干涩道：“能，麻烦您，继续吧。”

“接下来是机甲武器精度监测。”

短发老师闭了闭眼，宣布下一项，她操作全息训练模式转变的手掌不由得紧握。

陈岁的表现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第一项飞快的完成，第二项纵使拉长时间，但短发老师目测，她达到了平均水平以上

这可能是她见过的，最有潜能的星际游民，她对机甲的操作甚至要胜过星盟进行培养的单兵，有很大的希望通过考核，成为第一位，通过星际游民计划被特招的军校生。

短发老师想道。

——如果她能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稳住驾枪，精准开炮的话。

她补充。

“下一项是武器精度监测。”

武器精度监测内容是射击和击杀全息模拟出的生物活靶。

机甲架起枪炮时，陈岁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短发老师在外面都能看见她肉眼可见的颤抖，她不禁皱眉，眉间染上一抹担忧。

这样的状态……

然而，她的担心并没有成真。

陈岁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体能，在末世，体力透支并不意味着没有作战能力。

举枪的瞬间，她突然懂了入学考核的安排，为什么要把武器测速安排在速度之后。

颤抖状态下射出的每一炮不偏移，正常状态下的射击才够稳。

在短发老师兀自的焦急中。

陈岁左手架着枪炮，右手挥动长枪。

带着银白枪头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抹冷光，单兵的手在颤抖着，机甲的枪炮和长枪都在抖动。

但在每一次障碍物的奔袭而来时，她在半空跃动的身影却格外坚定。

训练室内一声声轰鸣和武器相接的铮鸣声，被隔绝设备阻挡在了室内。

但在室外的短发老师看着例无虚发的枪炮，和落到实处的枪锋。

重重松了一口气。

她在未曾注意之时，竟然为这位出自远星环的星际游民，惊出了一身的热汗。

“恭喜你。”

短发老师五味杂陈的开口。

“最后一项考核是，机甲作战能力，本次考核分为两次作战项目。”

机甲作战能力考核，需要陈岁驾驶机甲，分别和战斗型机器人，以及模拟能量体对战。

听到后者时，陈岁目光闪了闪，内心冷冷哼了一下。

她对能量体的厌恶，一来自于维修店的摧毁，二来自于塔洛星受灾的人群，三来自于星际最大的危机均是能量体引起。

这种生物就像异种。

破坏了原本美好和安宁的一切。

都该死。

第一场机器对战开始时。

陈岁打量着战斗型机器人。

这一型号的机器人只有军校和十一区有资格使用。

自从多年前，一起导致了卡曼纳帝国覆灭的机器叛乱之后，星际人彻底明白了机器生出智能的可怕。

那之后，一场庞大的改革，彻底让星际摆脱了对机器的依赖。

就连机甲的智能操作都被改装掉了。

战斗机器人虽说作战水平一般，至少在陈岁看来是这样，但仍然被严格管控起来。

机器人的速度和攻击被程序设定好，每一次都能够被预测。

和机器人的对战，陈岁能够很轻易的躲开对方的攻击，并且随时可以找到适合下手的位置，结束战斗。

但她实在太累了。

第二三场考核让她的体力严重透支，现在呼吸还没有平稳过来。

这样舒适的作战节奏对她而言是一种休息方式。

陈岁想恢复到一种比较好的状态。

好好的揍一顿能量体。

哪怕是虚拟的。

她在里面闲庭信步似的溜着机器人，殊不知，室外，短发老师为她担心的眉头都要拧碎了。

生怕她倒在了这一步，让大好的机会从指尖溜掉。

好几次，短发老师注意到机器人的命门，甚至都恨不得冲进去，代替陈岁动手。

但她焦急的心情和稳定的神色，与不动如山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反差。

短发老师很有自己的职业素养。

哪怕忍得掌心都泛汗了，硬是一声不吭。

直到陈岁感觉到了自己状态回春，才和机器人拉远距离，闪爆炮轰在机器人附近的位置，另一只手同时舞动长枪，抬手投标一样。

她预判到机器人的下一个位置。

在对方闪避，落地之前。

机器人的身体还停留在半空。

一道银白色冷光如流星直坠。

瞬间贯穿机器人的整个中央程序板，打破他外部机器坚硬的金属外壳，枪头从背后穿出，将他向后拖行几米，钉在另一边的墙壁上。

短发老师一口气还没上来。

这一幕突兀发生，她险些岔气。

她轻咳一声，重新调整好呼吸。

才抬眸再看了一眼情况。

训练室的墙壁被长枪留下一个浅浅的口子。

短发老师内心一跳，随睁大了眼，起身去确定训练室的痕迹。

可这是！能够抵挡无数枪炮！甚至能量攻击的特殊金属啊！

不是，她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短发老师在这一刻，发出了来自内心的质问，她回忆着陈岁那个体格，认真的想：到底吃什么，能让人看着一副营养不良，病弱要倒的惨样，转头还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的？

这合理吗？

“抱歉”，短发老师脑海飞快的闪过自己许多的不解时，陈岁看着受损的机器人（其实已经死透了）和留下痕迹的训练室。

真诚的问道：“我应该不用赔偿吧？”

她语气有些试探的小心。

短发老师一哽，手握了握拳，努力平静的回答：“不用，继续下一项吧。”

“好的。”

陈岁松了一口气。

能量体作战需要特殊的模拟场装置，陈岁短暂的等了片刻。

虽然就发现训练室的场景瞬间变化。

这种变化像极了塔洛星黑天蔽日，能量体降临的那天。

那时候陈岁正处于狂风席卷之中，周围的声音都被她过滤掉，只想抓住最适合脱身的时机。

但这晚来的记忆，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提醒她。

建筑坍塌的巨响，人体撕裂的嘶嚎，以及数不清的人，痛苦的哭喊求救声。

黑夜降临在白昼一样的训练室中。

一只长相丑陋的长条巨型蜈蚣从另一边爬出来。

他的足行走在训练室模拟的黑色土地，碎石和摩擦声让陈岁格外烦躁。

在短发老师提醒她：“战斗开始”的瞬间，陈岁握着长枪疾身冲出。

长条蜈蚣还没来得及挑衅一下，就被长枪挑了起来，然后反手重重一锤。

那震动，让在室外的短发老师手都抖了两下。

她调整了一下语音话筒，把剩下的半句提醒说完：“能量晶的位置在训练室广屏上，取出能量晶，则结束考核。”

陈岁耳边听到这个背景音，抬眼扫了眼光屏，迅速在长条蜈蚣身上定位到位置。

被捶进土里的长条蜈蚣尖叫了一声，一道火光从他身体里，顺着长枪朝机甲燃烧。

陈岁一脚踹在它身上，借力拉开距离，临走前还要发射一炮闪爆，轰在它坚硬的甲壳上。

机甲凌空而立，长枪在空中被挥舞得虎虎生风，火焰被流转的风吹熄。

但长枪外表，已经被火焰灼烧，泛出一层焦黑的哑光。

看着武器上的瑕疵，陈岁冷声：

“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