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之前更
东京,港区。
一间不过20平的昏暗小出租屋内。
手机荧幕在小木桌上散发出微弱的荧光,显示的是一个待转发的多选界面。
界面最上方标注着[东京都立三田高等学校职工工作群]。
接下来是[东京都立三田高等学校全校学生交流群],再然后是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A、B、C班等一系列的有关群组。
藤井树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万宝路,像是中年大叔一般熟络地掏出打火机。
他[硌嚓]一下点上烟头,吸上一口又缓缓吐出。惬意的烟雾向上,在屋顶与吊灯之间杳杳消散。
随后,他将列表上的群组一一勾选,点击了左下角旁绿色的发送按钮。
一条由一年级A班班级担任的信息,在群组里发送了出来——
[大家好,本人藤井树。
很抱歉打扰到大家了,本人有幸入职贵校三年有余,相信在校很多老师、同学都认识我,也很荣幸有同学能亲切地称呼我为藤井老师,但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我已经主动离职了。
学校出现了人事调动,新上任了一位名为叫高岛的教务主任。
这家伙很恶心。
在入职的当天,他便要求全校教师手写备课方案,让大家本就繁重的工作平添了好几个小时的工作量。从那天开始,本校老师便从常常熬夜到凌晨,升级至天天熬夜到凌晨。
第二周,他脑袋一拍,又发明了联络帐这种玩意。
联络帐——也就是每天告知家长学生在学校的状况、学习、精神状况这样的信息账本交给家长。
联络帐的内容详细到了每个上下午、每节课程、以及老师对每一個学生每天的提升建议。
文字要求全部手写,内容受他监督,有他的留名。
名义上是为了让全校老师好用心投入到工作中,多关注学生现状,实际上是为了讨好学生里的其中一些家长,用来作为他的政治吸引力,博取眼缘,好让他以后进入到教育省去工作。
这是毫无意义的工作。
本来本校老师每天批改作业到深夜就精神疲惫,晚上还要加班加点像哄小屁孩一样为高岛教务写这些狗屁建议。
写的这不是对学生的建议,而是对他的马屁。
我们当的也不是是教师,而是他赚取名声的奴隶。
我选择拒绝配合这份工作,便在当晚的会议上被高岛先生以各种名义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你这样的人也配当老师?还说什么不能干藤井老师可以明天就离职。
我只想问高岛教务,您招的是老师...还是你牵着锁链的狗?
三十万円的月薪您让我白天当老师,晚上还要做的你专属文员?
而且您还要降薪。
不好意思,这几个钱您可以拿回家,留到以后给您父亲买点好的墓地去,我认为您父亲一定会觉得您十分的孝顺。
高岛教务入职当天那晚便邀请全校老师去聚餐联谊,并把樱井老师、内海老师、长泽老师安排到了他身边的位置就坐,将我们一众男老师安排到席座的末尾,甚至是隔壁房间...之后学校内常常有骚扰的传闻,甚至有一位女同学突然转学,还有一些女同学被强行堵住了嘴,满是怨言无处诉说。
相信这里各位老师同学对这些事情也都有所耳闻...至于是谁做的,我这里就直言不讳了。
高岛教务,就是你这个蠢货。
不知道你是不是六十二岁的高龄荣升教务让你拥有了自信,伱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派阀?
何不以溺自照?
让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是个人类,还是只穿了西装丑陋且有毒的癞蛤蟆。
我这边建议您直接去警视厅自首,几年后出来您没准还能见到您母亲最后一面,您母亲临死前都还能夸您一声真孝顺。
每次聚餐也是,总要把那盆天妇罗拿到你自己面前,十个天妇罗您一个人能吃九个。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以前抠门惯了,还是聚餐的钱可以让学校报销,临走之前总要打包带走一份。
哦,还有,政府一直都对本校有着奖学金支持,高岛教务上任以后,便把这部分钱拿来购置成笔记本、中性笔之类的便宜玩意儿,美其名曰钱必须为学生花在实物上,实际上...
真不愧是你啊,高岛教务。
另外,多谢高岛教务在昨晚的会议上说要给我好好上一课,我十分谢谢你,今天我也要在全校师生的面前给你上一课,让全校师生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让你好好记住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任你宰割。
谢谢。]
学校使用的聊天软件是特制的,外包的给一家东京软件公司制作。
因为套用的是模板,又是很老旧的架构和功能,几乎是十年前的水准,所以藤井树很清楚,这段消息一经发出便不能撤回。
又因为是午餐时间,很快会被全校师生看到。
......果不其然,藤井树很快便看到学校内的各大群组开始刷屏。
一条条信息轮番刷新又很快被新的消息挤下。
基本都是学生们的问号居多。
有的在询问自己“藤井老师,这是真的嘛?”、“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有的是在附和“藤井老师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像癞蛤蟆...”、“那家伙的目光很恶心”。
有的在@自家老师询问真相,有的学生则是借机发言,直言不讳地在群组里告诉大家上一周她看到了什么。
还有的则是那部分得奖学金的学生,他们在群里询问老师下周发奖金是不是真的就是发那些文具...
这里面的消息真假参半,还有各种离谱的谣言层出不穷,但全都表达了不满的情绪。
整个学校彻底炸开了锅。
藤井树已经能预想到高岛教务回学校时被学生堵在校门口的情形,只不过这些...现在都与他无关了。
他直接把社交软件全部卸载、电话关机,眼不见心不烦。
食指弹了弹香烟滤嘴,他呼了一口气,起身,拉开窗帘,仰望东京下的夕阳。
东京湾的海风迎面吹来。
三年了,他从未觉得,风,是如此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