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牢狱之灾
在场谁都没有意料到,藤井树一拳就呼了上去。
站在藤井树身后满脸掌印的九花月是如此,站在另一边捂住脸的九花太太也是如此。
九花龙一被这一拳打得踉踉跄跄,身体跟着被打飞的脸朝左侧挪了好几步。
他甩甩脑袋,稳住身形,伸手去抹嘴角。
他这才在右手虎口上看到一丝血迹。
“血!”
见到这鲜红的印记,他嗡嗡乱撞的脑袋这才彻底清楚发生了什么。
刚才
那个年轻人,给了自己一拳。
他颤抖着自己的右手,有些不敢相信。
这都多少年了,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打?
记不清。
仔细回忆回忆,像这样的打,还是他十多岁的时候,劝诫那个混蛋老爹不要再喝酒,所导致的吧?
这个记忆实在是太遥远,遥远到他都有些记不起那时候混蛋老爹的样貌、自己那时候的表情。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只是一直在低着头。
忍受着父亲发了酒疯一般的谩骂,一直忍受.一直忍受.
“怎么?就挨了这一拳就不行了?你打你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挨了你三巴掌?”
九花龙一恍恍惚惚地在原地站了一阵,反应过来的他,怒火从胸口燃烧。
如此屈辱,他这近三十年来都没再受过。
他盯着自己带有血迹的右手看了一会儿,攥起拳头,拧起表情,起身。
九花龙一作为社会成功人士的面子也不要了,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
他大吼一声,拿出气势,回忆起二十多年都没练习过的跆拳道就朝藤井树攻去。
藤井树虽说有防备,可没想到这个中年男人还真有两把刷子,他躲了第一拳,可第二下膝踢没躲过去。
他被九花龙一正中下肚。
“噗哈——”
疼!是真疼!
藤井树面部表情扭曲,捂着肚子连连后退,这还真有点当年作为孤儿被欺负时的感觉。
啧.
是真老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跟着孤儿院里那帮人,打一堆混混都不成问题。
“大叔——!”
“我、我没事,你别过来。”
九花月在后面担忧地喊了一声,她想冲上去帮忙,拉住两人,可没想到这时候大叔还回头,苦着脸对自己挤出一個笑容,伸手阻止自己不要过去。
九花月是又急。又是担心,可藤井树还是不让她上去。
“别过来,九花,你看你爹脸上你那拳红印,这说明这家伙也知道怕痛,你不要害怕反抗,别在父亲面前就忘记了伱自己应有的心气当然,你最有可能听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这也不能怪你,谁叫你被你父母打压了十几年,从小就被灌输只需要听话的思想,不知道父母不是一切。”
“大叔.”
“没事,你别过来,今天我就得让你父亲吃点苦头,哪怕代价惨重,也图个心头舒畅——!”
“别——!”
九花月想上去阻止,可没想到藤井树也学着九花龙一把西装往地上一甩,然后捏起拳头冲上去。
“啊啊啊啊!”
大叔气势很足。
起初两人还打得算是有点章法,可毕竟两人都不是什么格斗专家,就算作为男人,过去都有过些许打架经验,可如今基本都忘个精光,没过多久,便直接扭打在一起。
扯衬衫、拽裤头、互咬对方的手臂。
九花龙一的鞋都打飞到了院外,藤井树的眼镜也被打了个稀烂,最后两人浑身是泥地僵持在绿草地上,用脚互相蹬着对方的脸。
看得出来藤井树要好上一点,毕竟他鞋没掉,踹在九花龙一的脸上,鞋板够硬,够难受。
九花龙一吃了满嘴的泥。
九花太太在一旁早就急得打了报警电话,等到警察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扭打得彻底没了力气。
警察前来劝架,将两人带去做笔录。
小樽市警察署,审讯室。
处理这件事的警察在门口交流着什么。
而两个西装男人坐在审讯桌前,彼此身上的白衬衫都已经破破烂烂,脏乱的头上还插了几根绿草。
“.你叫藤井树是吧,你等着。”
“警察先生!这家伙威胁我!”
“你——!”
“什么?”
值班警察面对审讯桌对面的这两个男人,满是无奈:
“喂喂,这是在警察署,你们就不能安分一点?我们可是加班在为你们处理这事。”
“.你这家伙,跟个小孩一样!”
“安静点!”值班警察皱眉。
“那可真是抱歉,不过我差九花先生您能有十多岁吧?对您来说,可不就是小孩?”
“安静!”值班警察再次警告。
“狡辩之词!”
九花龙一气急败坏,可在警察局又拿藤井树没有任何办法,在外打又打不过他,只得甩手,气愤地将头别向一边。
警察做完笔录,已经过了凌晨。
询问事情发生经过时,九花龙一指责藤井树先动手,藤井树则辩解他先动手打九花月。
藤井树倒是可以狡辩,说他之前并不认识九花龙一,只觉得是一个陌生男人在欺负自己房东,所以才动手。
只要这么说,九花龙一实质上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不是一场误会。
可不知道是不是老师当久了,藤井树谎话也说不来。
或者说,觉得说谎太过别扭。
藤井树一五一十地将所有所有事情告诉警察。
“嗯嗯.嗯.”
警察不断按压中性笔笔头,敲击记录簿。
“所以说,这位九花龙一,实际上是在教育自己女儿,你看不惯,才上前动的手?”
“是,不过我可不认为这算是种什么教育。”
“这都是人的家务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
藤井树没有回答。
警察说的不错,自己就是多管闲事。
九花月和九花龙一是父亲,他作为父亲,再怎么动手,也还是一家人。
可要是他不管。
小九花这丫头,也太可怜了点吧?
被父母约束,被父母扇巴掌要强行带回去。
明明她没做错什么,明明她在这边也能靠自己努力,靠自己打工来维稳求学。
如果在小九花在刚才被打的时候没人替她站出来反抗她的父亲,以后谁又在帮她?
指望这些警察吗?
肯定不行。
值班警察略微抬起双眼:“九花先生您也是,教育女儿怎么能这么打?我刚才看您女儿脸上的伤也不轻吧?什么事非得这么着急?”
“你懂什么!”
“脾气别这么冲。”
“什么叫别这么冲!你知不知道这家伙动手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九花家在小樽的时候,你们——”
九花龙一欲言又止,最后气氛叹息一声,只得作罢。
“九花?哦,原来是那个九花啊,怪不得这么耳熟。”
值班警察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以前是挺有名的,读大学的时候历史书上还经常看到话说我们北海道警察的格斗术,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你们家里的吧?练好了特厉害,我在警校里的一个队长就是这样.可你怎么连一个年轻人都打不过?”
九花龙一再度叹气。
藤井树这时候在一旁看着他心想,警察怕是不知道这家伙就是现任九花家的家主吧?
警察无所谓九花龙一的脾气,他整理好笔录以后,出去与同事进行商讨,十分钟后,再回到审讯室。
“结果出来了,嗯咳.”
值班警察顺了顺帽子,清了清嗓子,拿起一个小册本。
“我简单说明一下状况啊,按照治安法条例,藤井先生您先动手,根据这个规定,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您需要承担全部法律责任,您明白这个事实吧?”
“.”
治安法条例嘛。
他当然清楚。
“打人属于刑法,我这边和您详细说明一下条例情况。”
警察抱着一个小册本念叨起来:
“依旧日本行刑法典附属刑法第xx条规定,一、犯故意伤害罪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二、犯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藤井先生您的情况,依照刑法第96条,需要处以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这边先问您一句,您是否认错?是否后悔?”
藤井树叹口气,耸拉着肩膀,垂头丧气地道:
“.是,我认错。不该主动动手打人。”
“那好,那么——”
“不过我刚才打的可不算是人,是人渣。”
“.”
警察同九花龙一同时愣上一秒。
警察偷偷看九花龙一一眼,咳嗽一声后小声说道:
“藤井先生啊,依照条例,犯罪后有反省和后悔态度,可以从轻处理。”
“从轻?”
藤井树下意识地想抽烟,伸手摸向荷包,这才想起西装还在九花的院子里。
啧.
这就很烦啊。
他轻呼一口气。
“什么从轻不从轻的,如果对方完全没做错,让我反省完全没有问题,可眼下这种状况,我认为我完全没有任何服软的必要。”
“嗯咳.”值班警察再次提醒,“藤井先生,您也是成年人了,您也明白,在社会里嘛有时候,还是妥协比较好一点。”
“妥协?那是什么,抱歉,我听不清楚。”
值班警察:“.”
“嘀咕嘀咕什么呢?要说的话赶快说。”九花龙一十分不耐烦。
“行,那就这样。”
警察小哥重新坐直,他询问到九花龙一:
“九花先生,接下来我们会将你们的事移交给市区法院,在日本,决斗是十分严重的犯罪行为,触动了刑法。当然,这种事情也可以从轻处理,您是否选择起诉对方?”
“起诉,当然起诉!我会聘请律师。”
“藤井先生呢?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没其他补充。”
“那好,藤井树先生,鉴于您的犯罪事实,我们警察署现要对您处于拘留,直至移交法庭进行宣判,现对您处以二十万円的罚款,在此期间,您有权委托您的律师替您辩护,您还有需要补充的没?”
藤井树在动手之前便想好了这种事。
在日本主动出手可是十分严重的刑事犯罪。
并且主动出手者不论缘由,会承担事件全部责任。
丢工作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啊。
不过
工作嘛。
他又不是没丢过。
人还活一口气呢。
他就要帮小九花出这口气。
只可惜往后带不了A班的学生,带不了吹奏乐部的同学们去全国大赛.
“没有。”
小樽市警察署,等候室。
九花太太心疼地给女儿的脸上涂抹药水,涂着涂着,她也不免叹气:
“真的是,你父亲下手太重了点。”
九花月心不在焉,她不断抬头张望,去看值班警察身后的时钟。
时间已来到凌晨一点。
“.怎么会这么久?”
“警察就是这种效率,特别是小城市。”
“.大叔不会有事吧?”
“月,你不关心下你爸爸吗?”
“.他那么打我.”
“他打你,那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啊,你得回东京才是。”
“妈妈你又在说这事,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不回去。”九花月语气执拗。
“小月!”九花太太语重心长,“你过去辛苦劳累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眼下你好不容易出头了,你居然就不回去了?你好好想想,我和你父亲无论是谁,那肯定会生气。你甘心这么多年的努力全抛弃掉?”
九花月盯着手里的鲨鱼钥匙串。
卡通鲨鱼在朝她可爱地笑。
“.抛弃就抛弃掉,我无所谓。”
“唉!月,你——!”九花太太不知道说什么好,“真就是着魔了。”
“.是谁着魔还说不定呢”九花月小声嘟囔。
九花太太知道自己现在劝不动女儿,她沉下心,继续给女儿的脸颊涂抹药膏。
“这么漂亮的脸哦”
不久后,九花龙一同一名警察从审讯室中走了出来。
“先签个字,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九花先生您可以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处理这事。”
“麻烦了。”
“秉公执法而已。”
九花月连忙看过去,甚至起身去看自己父亲的身后。
她左右张望,心心念念,可就是没看到藤井树。
九花龙一签完字,穿好西装,他注意到女儿左右打探的神情,知道女儿是在找谁。
他没好气地走来。
“行了,别看了,你那个老师现在被警察署拘留,还被罚二十万的款。”
“怎么会!”
“打人还不该拘留?明天我就会起诉他,打人就要有承担责任的后果,他这老师是肯定当不下去。”
大叔真的要因为自己丢工作?
九花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连忙跑去抓着刚才审讯、并准备下班的警察的手问。
可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结果。
“是这样没错。”
“行了。”
九花龙一走了过来,抓过女儿的手,拽着她,拉到她母亲跟前,对她说道:“小月你今天晚上收拾收拾,准备明天出发和你母亲回东京,我留在这里把这件事情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你还要做什么事?”
“我刚才不是说了?起诉对方,至少也要让这人去牢房里关两年。”
九花月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她双眸颤动,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成这样。
大叔
大叔
“.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回去?”
“怎么?你不该回去?!你跟着这个混蛋老师都学坏了,你知道不知道?!”九花龙一说起藤井树就来气,抓着女儿的手腕,严词厉色。
“你——!混蛋父亲!”
“嘶——你这丫头.”
九花月毫不犹豫地使劲咬上父亲的胳膊,挣脱他抓住自己的手,大喊一声后,抹着眼泪,扭头就跑出警察署。
九花龙一刚想跑去再抓住女儿,腿却不听使唤地发痛。
貌似是刚才被那个年轻老师踢伤的地方。
真疼。
“小、小月!”
九花太太连忙去追,可她注定追不上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
小樽市中心的夜里,灯火通明。
九花太太来到大马路上喘着气,抬头向黑夜里四处张望。
她很是焦急地四周打探,却迟迟没看到女儿的影子。
“月!”
她大声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海边夏季的冷风吹了过来,扰动她脸庞上的发丝。
这都是什么事啊!
九花太太心头焦急,她这时候完全没有办法。
只能着急地再次拨打警察的电话。
“喂,警察吗?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