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心系百姓袁公路
对于袁隗来说,如果今上的变革之心没有这般明显的话,他也会和羊续等人一样坚定地支持圣天子临朝。
可惜没如果。
有些事不上称没四两重,上称了一千斤也打不住。
饶是以袁隗的修养,也不免要抱怨两句——“这田元皓,当真不知轻重!”
“为什么其他侍御史巡查地方都没问题,就你田元皓到哪哪有问题……”不过这话袁隗也只能在独自一人时腹诽。
袁隗心知肚明,这等严酷的赋税,要说没有地方长吏和豪族的放任,是绝不可能的。
黔首只要活得下去,轻易不会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可这样,大族的田亩怎么增长?奴仆怎么增加?
他之所以这么一清二楚,因为袁氏在汝南就遵循着这种做法。
坏事小吏做,好事袁氏做。黔首活不下去了?收为奴仆,不缺奴仆就收为佃户,偶尔再给黔首们发发粮食,好名声这不就来了吗!
袁隗清楚这事绝不能扩大化。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能让天子深究。
……
当日下衙之后,袁隗与子侄谈及此事,出乎他的预料,他发现袁术竟隐隐表示不愿参与其中。
河南大治,袁术受益良多。
曾经乡吏的问题刚被爆出来时他被骂得有多惨,现在的他就被吹得有多飘飘欲仙。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当这种圣贤描绘的场景出现在袁术的治下,哪怕只是雒阳周边,他明白,史书上光熹朝的能臣干吏中,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他的住处,则成了来往雒阳的名士几乎是必来的拜访点。
袁术乐在其中,甚至为了证明突出他在其中的功劳,他不遗余力地整顿吏治,周边数县也隐隐有了雒阳的景象。
要知道,并非所有名士都积蓄田亩奴仆,其中不乏崇尚简朴身体力行的。
袁术正在追求成为青史留名的贤臣呢,岂愿意徒生波澜。
“公路骗老夫没关系,莫要连自己都骗了!”
袁隗实在是不想继续包容了,孩子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雒阳的治理,你当真不知?那是你的功劳吗?”
“此前本初不听老夫的劝告,现在如何了?”
原本袁术很是气愤,河南大治,有关羽和太学生的九分功劳。
难道没有他袁术的九十一分功劳吗?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日日心系百姓,难道是假的吗?
袁术正要反驳,忽然听到袁隗提起袁绍,差点没绷住。
袁绍那小婢之子,如何能和他相提并论?
看吧,如今原形毕露了。
袁绍走得越久,袁术越是高兴。
袁隗见到袁术有些压不住的嘴角,更是愤怒,指着袁术斥责道:“老夫这个做叔父的,今日就替汝父好好教教伱!”
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短尺,就要进行爱的教育。
原本在一旁的袁基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住袁隗为袁术求情:“叔父,公路也是为了实现他心中的抱负……”
一边示意袁术赶紧跑。
袁术本就不是等着挨打之人,见状赶紧拱手向袁隗请辞:“术告退,改日再来听叔父的教诲!”
说罢,又朝袁基拱了一下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袁隗见他的儿子袁胤还准备替袁术说两句好话,又作势举起了手中的短尺,骂道:“竖子,你也有公路的抱负吗?滚!你也给老夫快滚!”
袁胤在袁隗的呵斥之下紧随袁术之后气呼呼地离开了。
出府前碰见司徒府的小吏向他示好,袁胤也没给好脸色,终于在袁术上马车之前追上了袁术。
上了马车后,袁胤孩子都不小了,却还是拉着袁术的手大哭不已。
袁术本还在生袁隗的气,见状不用袁胤说他就猜出了原因,只好顺了几口气,才安慰起了袁胤。
“承续,叔父既然不信我等能做下一番事业,你我就该做出一番成就,去告诉叔父,他看错我兄弟二人了!”
“莫要哭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你再替我巡视一下河南诸县!”
原本不愿意再做此等劳心劳力之事的袁胤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动力,三两下擦干了眼泪,拉着袁术的手,保证道:“阿兄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阿兄失望的!”
心中则在幻想着他日功成名就,袁隗向他承认错误的场景。
……
另一边,在两人走后,袁隗已不复最初的愤怒。
袁基安慰道:“希望公路和承续能够明白叔父的苦心。”
袁隗望向袁基,感慨道:“我袁氏后继有人啊!”
他的确是顺势为之。
与天子对着干,哪怕只是个年幼的天子,也是个风险十足的决定。
因为天子是有资格掀桌子的。
宪帝十二岁登基,不到一年就能掀起党锢之祸。
以今上的能力,袁隗毫不怀疑,如果天子不计后果地针对袁氏,袁氏哪怕有四世三公的名望和遍布各地的门生故吏,也绝不能抵挡。
但看着天子改革的趋势,袁隗如何看不出来,现在是豪强,是小吏,他日终会轮到豪族。
毕竟,袁氏在汝南有多少田亩奴婢,他同样心知肚明。
好在,天下豪族何止袁氏!
坏在,汝南袁氏,过于显眼了,一旦事有不殆,必将首当其冲。
甚至阻止了天子之后,袁氏也有可能会受到嫉恨,那时候,天下豪族可就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毕竟,作为各自地域代表的豪族之间,从来不像表面上那般和谐。
袁隗需要为袁氏留下后路。
而使得治下百姓安康的袁术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
“汝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袁隗问道。
袁基答道:“叔父驱赶承续的时候。”
袁隗苦笑一声,叹息道:“终归是老了,心软了……”
袁基安慰道:“承续向来与公路交好,不会引人怀疑。”
袁隗听罢拍了拍袁基的肩膀:“苦了你了!”
袁基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叔父,陛下整顿吏治之举,继续下去,只会惹得天下不安,徒增叛乱,当罢此事,以安天下!”
三月末,雒阳雍门外屋无故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