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厂子放假
学会开车着实让强子兴奋了好几天，有几次早上五点多就跟着武娜娜去菜市场买菜了，目的就是遛一下皮卡车，毕竟这是厂子里的专用车，不能有事没事就给他开，让孙和平知道了没什么好处。
就这样没用了几天，他就能开着车子独自上路了，这也是那时候路上汽车少，管理相对松懈的原因，要不然他这样的二把刀绝对不敢上路。
时间眨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在中国人的年历上是小年，祭灶神的日子，有些农村人已经开始打扰屋子，用白土和成水糊灶台甚至准备年货了。
这天早上，武娜娜没有去买菜，因为吃过早饭后厂子就要放假了。
昨天她让强子把剩下的东西都归拢一下，早上一并给工人吃了，然后老板可能要讲话，给工人发工资以及奖金，今年孙和平挣了大钱了，打算让所有人都提早回家过个肥年。
李老头走后没几天，孙和平让自己战友过来顶上，但是他因为高血压严重不能胜任，就托人给找了另外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厨子，不过要年后才能来上班，年前这几天就让强子和武娜娜先顶着，说是年底给两个人发个大红包。
强子倒是没什么意见，左右不过多十几个人吃饭，但是武娜娜意见可就大了去了，嚷嚷着要孙和平补偿自己，发红包都不行，一定要开他新买的桑塔纳。
桑塔纳这玩意在八三年随着改革开放进入国内，绝对是纯进口的高档货，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到了九零年的时候开始国产化，价格才算是降了下来，但也要二十万左右，能买得起的差不多都是先富起来的个体户或者是机关部门。
孙和平不是太好面子的人，买这车也是工作需要，迎来送往的没个好车也不行，别人会怀疑你的能力，小姨子提了这要求，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只说年三十晚上用完了才能给他。
他们这些人能够成功的原因大多是因为会钻营，年前给某些关系户以及某些机关送礼啥的都必不可少，所以必须要用车。
武娜娜当然没什么意见，她又没什么正经事情，纯粹就是为了玩。
她们家是当时农村少有的万元户，父母一直在经营着一个大型砖瓦厂，攒下了不菲的家底，家里一共有七个孩子，男孩子五个，她和姐姐两个女孩特别被宠爱，从她成了寡妇后，连孩子也不让她带，大概是想着她能够往前再走一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过日子。
孙和平能够成功，与武家人最初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做人知恩图报是他的底线，所以对武娜娜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吃完早饭，工人们就坐在餐厅里闲聊，大多数话题就是今年老板能给多少奖金，女孩们则坐在一起，讨论今年又流行了什么样的发型、擦脸油洗面奶、衣服裤子、以及发了工资要去哪里采购等等……
强子则待在厨房里打扫卫生，收拾冰箱，检查炉子等等收尾工作，因为接下来直到正月十五都不用上班，炉子也要在这个时间段进行维修，那时的炉灶是土制的吸风灶，平时都不怎么熄火，只有等到放大假的时候才会熄火维修。
大约十点钟左右，孙和平和李会计等人一起进了餐厅，工人们看到老板出现，立刻安静下来。
孙和平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进门后环视一圈后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一年来大家都辛苦了，你们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孙和平能有今天，也跟你们大家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多余的废话我也不说了，因为你们可能不喜欢听。
所以我就做你们喜欢的事情，直接发钱，让大家提前回去准备准备，好好的过个肥年。”
孙和平站在售饭台前，言简意赅，并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奔主题让工人们特兴奋。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一个车间主任大声说道：“大河有水小河满，我们祝老板明年生意更上层楼。”
“哈哈哈……还是你柳新利会说话，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上来，去会计哪里领工资……拿奖金，这个月每个人的工资就是奖金的对应数量！”
“好……”
“老板大气！”
“老板事硬！”（做事大气）
下面工人掌声雷动，各种拍马赞美不绝于耳。
“老板大方，能娶一万个婆娘！”
二车间的主任牛大力突然高声说道，他是孙和平的发小兼战友，开玩笑自然是百无禁忌，啥话都敢往出抛。
“滚……你个死牛是想累死我吗，两个我都不敢娶，怕被青青给阉（武娜娜的姐姐武青青，孙和平的老婆）了！”
“哈哈哈……”
工人们哄堂大笑。
在场的工人大多数都是附近的农村人，能够多拿到一个月工资作为奖金，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美事，此刻他们对孙和平简直崇拜的不得了。
“至于干不满半年的，按照当月工资的一半发奖金，希望来年大家一起努力，把工作干好，少出废品零件，就是给我孙和平把钱挣了……”
孙和平接着说道，同时也是对来年工作的希望，餐厅里又是一阵掌声。
这个孙和平的确是够大气，挣了钱不忘那些为自己打工的农民工兄弟。
废话不多说，发钱环节直接开始，孙和平每念到一个名字，相对应的工人就欢天喜地的上台，拿到工资和奖金也不忘给老板一顿拍。
作为打工人来说，这是他们辛苦一年，得到老板最大的肯定，这些钱在老板那里虽然不算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农民工来说，这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他们可以为家人购买心仪已久的新衣服，购买家人喜欢吃的各种点心肉食，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都可以用这笔钱实现。
工人们很快就走光了，餐厅里就剩下孙和平、李会计、武娜娜和他的司机（刘家盛）。
“强子呢？”
孙和平问道。
“在厨房吧，他说炉子需要检查一下，看看炉条需不需要更换。”
武娜娜作为食堂的管理员，自然知道强子在干嘛，刚才在厨房里两个人还聊天了。
“去叫他。”
孙和平给司机刘家盛说道。
“得嘞，这强子怎么搞的，领钱都不积极，是不是思想有问题？”
刘家盛笑着去叫人了。
强子进门后，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武娜娜更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你这是钻到烟囱里去了吗，怎么搞成非洲人的样子了！”
这家伙刚才的确实爬上楼顶去了，最近厨房里似乎排烟不顺畅，可能是烟囱堵了，这玩意一捅之后，上升气流会带出里边堵塞的烟灰，躲避不及难免会吹到脸上。
“哈哈哈……强子这干活的态度我最欣赏了，做事情务实技术又好，而且还吃苦耐劳……”
孙和平不吝赞美之词，狠狠的夸奖了一番，然后指着李会计说道：“强子按照满年给奖金，是人才必须舍得下重手。”
“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华凌公司是孙和平的一亩三分地，他是土皇帝一切由他说了算，这可不比什么国营厂子有诸多的条条框框要遵循。
“谢谢老板，您真是大气，祝您事业蒸蒸日上，来年再上新台阶，一切大吉大利！”
强子赶紧送上祝福之词，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这是他在招待所里一个老油条教他的。
“哈哈哈……瞧瞧，这就是进过大堡子的人，说话就是中听，对了小刘，去车上把米面油拿下来，你们几个每人一份，这眼瞅着要过年了，辛苦一年了，回去跟家人好好的团聚一下。”
那时候国营厂子里逢年过节就讲究发米面油，工人带着回家看着有面子，不过个体户很少有这么干的。
“好嘞，谢谢老板！”
刘家盛屁颠的去开车了，留下的一共六个人，每人一份米面油就在厂子里的小货车厢里放着。
很快厂子里就剩下庞军强和武娜娜两个人了，因为他们作为后勤人员还需要给车间贴上封条，将所有门窗再检查一遍，防火防盗都得做到位才能离开厂子，不过厂子本身就在学校里，防盗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不过强子却犯愁了，孙和平给的米面油都是大袋装（五十斤）的，光米和面就有一百斤，一大桶油也有三十斤，还有瓜果梨糖的也是一大包，这些东西怎么拿回去可是个事，要知道他可是步行来的。
“对了强子，收拾炉子的匠人后天才能来，到时候你得盯着看一下。”
检查完所有东西后，武娜娜突然说道。
“……行，没问题，反正我没事，我就过来盯着……那个姐姐……嗯……”
武娜娜听到这货吱呜的话有些皱眉：“干嘛吞吞吐吐的，有屁快放。”
“嘿嘿嘿……要不姐姐送我一趟，这些东西总不能让我扛着回去吧！”
“就这事啊，吞吞吐吐的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你不怕村里人说闲话吗，现在村里闲人可是多了啊，因为许多打工人也返乡了？”
武娜娜狡黠的问道。
“咱们要不然等到晚上再回去？”
“晚上……大家都急着回去，你好意思让我等你。”
强子挠了挠头：“那要不……算了，等下次来修炉子的来了再拿回去。”
“砰！”
武娜娜嗔怒的一脚踢在这货屁.股上。
“你滚！”
看到女人生气，这货顿时有点蒙圈了：“我这又是哪说错话了？”
“哼……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姐，咱俩什么关系，这种事还用说吗，早就给你想好了，要不然我要老板的车干嘛，今年过年，那辆皮卡就交给你开了。”
武娜娜确实有点生气，心想这家伙一点儿小忙都不让自己帮，就这么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吗！
“哦……这样子啊，那也没必要生这么大气吧……不过你生气的样子还是蛮好看的！”
强子突然油腔滑调起来，女人听了顿时又心花怒放了，她就喜欢这货这种看着手足无措却又心里蔫坏的样子，有道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说的怕就是眼前这家伙吧。
“蔫坏的哈怂，现在老板还没走，等他走了你先送我回去，然后你把车开直接走，等年三十的时候接送我一下就可以了。”
武娜娜早就想好了怎么用车的事了，孙和平老家是在西京城附近的镇上，距离小县城不过十几公里。
“那要是老板要用车呢？”
“你不用管了，他用车会给我打传呼的，往年过年他都是初二到我家，然后昏天黑地的喝几天酒，我家五个哥哥都是酒鬼，包括老爸也是。”
“那他不用跟家里人过年的吗？”
“你还不知道吧，老板自幼没有爹娘，现在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儿子闺女过年都是在我娘家，所以他过年基本上都是在我家过的。”
“哦，这样子啊，难怪他能做成大事……有道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强子赞叹，孙和平的身家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大款，羡慕的人海了去了。
武娜娜往最后一张封条上涂抹上浆糊，让强子贴上去，嘴里也没停下说孙和平的发迹史。
“看来你能喝酒是遗传啊，现在的农村里，有喝酒习惯的人恐怕不多。”
武娜娜说起自家的情况，强子突然说道，他的话恐怕真的有点道理，那时候农村刚土地下户没几年，大多数人才摆脱饥饿没多久，哪来的闲钱喝酒，有些家里倒是会自酿酒，不过大都换钱补贴家用了。
武娜娜家庭条件优沃，兄弟姐妹又众多，这才有喝酒的条件。
“我喝酒也是近两三年的事，那时候我们那口子刚走，心里苦闷不喝酒干嘛！”
说起伤心事，强子也没法接话茬，只能装模作样的打量那些贴了封条的门窗。
“对了，反正明天就不用上班了，今晚左右没事，陪姐喝点再回去？”
武娜娜突然换了个话题，似乎有点怂恿的意思，眼神中也不无期待，可能是上次事件过去的时间长了，那颗寂寞的心又开始荡漾了。
“这样好吗？”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