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少年白井
第二天，代表着青山宗的雪白玉马拉着车架开始在一阵深切寒意和露水香花的伴随下启程。
车上除了即将赶赴大城锦绣却还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的朝岁以外，还有一个戴着灰旧毡帽的少年小厮。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面容青稚，坐在朝岁的正对面，将头埋得极低，但偶尔也会悄悄抬起一些，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朝岁。
在二人视线交汇之际，少年那好奇的目光也会在瞬间变成拘谨和不安。
青山宗在锦绣里的产业是一间专门从事凶兽生意的商会，主要经营的范围是兽食和兽器。
青山商会不仅规模宏大，生意也极好，为青山宗近些年来的发展可谓是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甚至在去年青山入库总算的流水中，光是来自于锦绣城里青山商会的占比就能达到三成之多。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锦绣城里的生意却冷淡了许多，接连三月的成交额和利润额都在一路暴跌。
负责坐镇商会的外门长老铁马冰河雷霆大怒，已经接连问责了五个相关的外门弟子，将他们全部给逐出了山门。
以上就是朝岁在拜托了王胖子后，经由王家的眼线所打探出来的消息。
很快他也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那位刘封师兄看来是打算借这件事来算计自己。
好一个借刀杀人的阴险毒计啊。
只不过这件事又完全合乎规矩，可谓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阳谋——锦绣的生意有所下滑，总要有人为此负责，作为商会掌柜的外门长老自然不可能严惩，那么随行的外门弟子就是用来背锅的最好人选。
只是，这动不动地逐出山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此刻虽然人还未到锦绣，但朝岁心里已经隐隐因为那位铁马长老而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坐在对面的少年小厮原本正在偷偷望着窗外的风景，待瞧到朝岁的脸色不太好后，揪着小手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兽师大人，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有些晕车？”
玉马虽然是最常见的行路凶兽，但毕竟也拥有着凶兽二境的境界修为，因此在其全力奔行之下车厢里确实是有些颠簸，少年因此觉得朝岁或是因为晕车而身体不适。
不过作为一介凡人，少年显然并不明白一个御兽师的肉体究竟会有多强悍。
与凶兽缔结契约共同修炼，长期经受天地灵气淬体运转，任何一个御兽师都显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颠簸就感到晕眩。
朝岁微微一笑，说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难过的事情。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听到这话，少年原本紧绷着的神情慢慢放松了一些，左手放在膝盖上揉搓着已经洗的发白的旧布，脸上保持着一副谨慎对待的姿态，小声说道：“兽师大人，我叫白井。”
兽师这个称呼最早是来自于青山深脉外围那些十万群山之中的山民对待青山弟子的敬称，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刻板的印象，似乎每个从青山上走下来的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天人一般的存在，所以又在后面加了‘大人’二字。
不过朝岁只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难听，对着叫做‘白井’的少年说道：“我叫朝岁，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喊我一声哥，我看你年纪比我小，这样应该不过分吧。”
白井听到这里，小脸上的神色明显更加紧张局促了起来，左手将衣角都揉搓成了一个球，惴惴不安的说着：“兽师大人，这...不行的.....娘亲和姐姐知道后会责怪我的。”
“没什么不行的。”
朝岁笑了笑，接着便将兽袋里的咕咕鸟放了出来，‘咕咕’、‘咕咕’的鸣叫声开始在车厢里欢愉响彻起来，简单的和咕咕鸟交流沟通了一番外，咕咕鸟便顺着车窗飞了出去，不过片刻带回来了一只迷你可爱的野雀。
那只野雀有着全身斑黄色的细毛，一双黑眸瞪的极大，站在朝岁的肩膀上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水汪汪的目光中没有丝毫胆怯害怕的神色。
作为本身就是野雀的咕咕鸟，自从完成了死之序列的第一重进化之后就意外获得了一个能力，那就是能够统率鸟类野兽，一般来说这一点只有极少数的凶兽才能够做到，而正常的咕咕鸟显然是没有这种血脉能力的。
朝岁伸出手去，那只小野雀很快就从他的肩头一路往下蹦蹦跳跳，最后跳到了手指上。
少年白井看着这一幕，脸上显得很是吃惊，过去他只见过那些厉害的兽师能够指挥自己的凶兽，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连山林间的这些野兽都能随意驯化。
“真神奇。”吃惊之余，白井的脸上又流露出了些许的羡慕之色。
对于他们这些倚靠着青山生活的十万大山里的山民来说，无不渴望着能够学会如同这般不可思议的御兽本领，从而走进那座山门里。
只不过修行确实是一件与自身资质、命途息息相关的事情，无数凡人当中只有寥寥的几人才能够真正的魂劈神海，成为一个真正的御兽师。
“去。”
朝岁察觉到了少年心里的那抹失落，微笑着说了一句，很快那只小野雀便努力扑扇着翅膀，慢慢飞到了白井的怀里。
白井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明显的紧张之色，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野雀，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与此同时车厢里原本的那种淡淡隔阂也在野雀鸟语和窗外花香中慢慢消融，尽管少年白井还是坚持称呼朝岁为兽师大人，但起码眼中已经不再是清晰可见的敬畏之色。
交谈之际，朝岁也从白井的口中知道了关于锦绣城里的一些事情。
作为青山商会已经干了几年的长工，白井自然很清楚当下商会所面临的困境，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原本青山商会最受欢迎、销量最好的珍品兽食青山肉脯不知为何突然在三月之前卖不动了。
不仅如此，就连另外一项重要的生意兽器，甚至涎香、兽饵等货物也都开始有了不同程度的下滑，至今还有无数货物堆积在锦绣城里的仓库中没能卖出去。
时间缓缓流逝，当落日晚霞初露眉角，车厢内少年白井还在一板一眼认真介绍着他身为商会长工的一应职责时——
一道阴影毫无征兆地突然洒了下来，遮住了所有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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