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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阿婵

晨光乍现,深夜的寒意被暖风席卷而去,人烟罕至的西郊也传来鸡鸣人忙的声响。

西郊住户稀少,多以务农织布为生。

一辆素色的马车停在了西郊最偏僻的住户院落前,因这户人家少与其他人家有所交流,故而门前多了一辆陌生马车,其他人家也不会多去关注。

姜晚蒙着面,站在树下听着梨侍的回禀。

如姜晚所料,在沈瑜伏法后,南诏那边的间谍坐不住后,选择了潜入大理寺意图灭口。

姜晚早就派人乔装成了沈瑜的模样,在面对间谍刺杀时,也从间谍口中得知了一些线索。

那便是沈瑜手中的这块碎片,是沈瑜从南诏公主手中偷走的。

按照时日推算,事情发生在姜晚首次提出要与西羟五皇子和亲之日。

姜晚摩挲着下巴思忖着,见不远处木门被推开,吩咐道,“继续追查下去。”

梨侍应允一声,身形极快的消失在槐树之后。

姜晚勾起灿烂的笑容,快步朝着门口跑去。

她一眼便注意到黎不言腰间系着的玉佩换了根青色的绳子,绳子是手打的,不难看出编织者手上活计的精细。

黎不言注意到姜晚的视线,有些揶揄地藏好绳子,似乎害怕姜晚会因此迁怒阿婵一样。

姜晚看出他的小心思,笑道,“阿婵手艺很好,若是做个绣娘,想必也会大受欢迎。”

黎不言抿了抿唇,神色晦暗。

他清楚明白,纵使姜晚为阿婵赎了身,可阿婵仍是戴罪之人。她可以免去做清倌的苦,却免不了这辈子要遭人非议的苦。

如姜晚所言,阿婵最好的选择便是留在姜晚身边。

“你知晓阿婵的罪名吧?”黎不言开口问道。

姜晚点了点头:“她原名李莫语,是昔日内阁大学士的幼女。不过七岁那年,她的父亲走私受贿被发现,父皇怜她年幼,将她送去熙和楼做了个清倌。”

姜晚说着,不免陷入些回忆。

李莫语年长自己三岁,她七岁那年所发生的事情,姜晚记得并不清楚。

只是记忆模糊间有些许印象,似是在乾坤宫前,有着稚嫩面容的小女孩三拜五叩首,希望父皇可以救救她的娘亲。

娘亲?

姜晚的神思又开始游离。

她自记事起,生母姜皇后便病逝了。记忆中,姜晚并没有关于这位母后的印象。

唯有年长些时,随着皇兄一同在祭日拜祭过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温婉恬静,怀抱着女婴,身边还站着一稚子。

她笑容温柔,母仪天下四个字形容不足为过。

故而当听到小女孩提到娘亲时,姜晚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姜应夜的衣袖,撅着小嘴问道,“父皇,她的娘亲也要被仙子接走了么?从那以后,她是不是也与晚儿一样,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许是稚子无意识的话语戳痛了姜应夜思念妻子的心,他怀抱起姜晚,忍不住叹息道,“晚儿,她的娘亲犯了错,仙子就会惩罚她们母女二人无法再见。”

姜晚不满道,“父皇撒谎!只要父皇帮忙的话,仙子一定不会带走她的娘亲的!”

闻言,姜应夜溺爱的看向怀里的女童,问道,“那晚儿觉得,父皇该不该帮她呢?”

姜晚看向泪眼婆娑的女孩,认真道,“父皇应该救她的娘亲。”

姜晚的思绪一点点回到心头,她再看向门内时,一女子缓缓走出。

她面容清秀,虽未施粉黛,却叫人忍不住瞧的分神。

因为常年吃不饱饭的原因,阿婵的身形瘦弱干枯,似是一株濒死的桂花。

姜晚看的有些蹙眉。

阿婵是熙和楼的花魁,若是依照寻常酒楼,花魁这等红火的人物,应当用贵客之礼相待。

可阿婵是罪人。

当年姜应夜虽免了阿婵与其母的死罪,但二人只要一朝活在京都,一朝便脱不了罪人的头衔。

于是哪怕阿婵再怎么受人欢迎,熙和楼的老板娘只将她视作最下等的娼妓,衣食皆短缺着她的。

尽管这样,阿婵仍是在瞧见姜晚的一瞬间,恭敬的跪下道,“罪臣之女,多谢当年长公主救命之恩。”

姜晚递了个眼色,杏儿便搀扶起阿婵。

阿婵哽咽道,“若非当年长公主留下罪女娘亲一条命,罪女难以苟活至今。而今又得长公主相救,罪女愿意为长公主当牛做马,偿还这份恩情。”

说着,阿婵又要下跪,只是这次是被黎不言抢先一步扶住。

“不用你当牛做马。”姜晚淡淡道,“而且不是本宫救的你,是言之救的你。想必言之已经将本宫的话转述给你了,你眼下有何打算?”

阿婵身形如柳叶般孱弱,可眼神却分外坚定。

她说:“长公主,奴家想要入宫。”

不仅姜晚愣住,黎不言也下意识劝道,“虽然你赎了身,可毕竟......”

阿婵认真道,“我知晓,这一辈子我都是戴罪之身。可正因如此,我想要入宫。我想要去看一看,当年爹爹究竟是为了什么舍弃了正道。”

一缕日光洒在阿婵发梢上,衬的她瘦削的身躯却犹如门口这棵百年槐树一样坚挺。

姜晚无奈一笑:“既是你的心愿,那就让你去找找看罢。”

是夜,明月宫静谧无声。

姜晚点灯看着梨侍搜集的证据,依照她的意思,梨侍从南诏着手,调查了当她宣布要与西羟五皇子成亲时,南诏国君的动向。

当日,因为姜晚这一举动,整个姜国都闹的沸沸扬扬,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国都的内情。

而在混乱中,京都出现的最多的外来旅人便是西羟打扮的商贾。

他们看似探听着关于长公主是否真要嫁给西羟五皇子的消息,其实内里假借探听之名,将这件事散播至整个京都。

在整个姜国陷入舆论之中时,这群商贾则又离奇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接待过他们的客栈掌柜回想起来,这群人的西羟话说得有些拗口,尤其是在说自己姓名时,总是会以名来称呼对方。

姜晚明白,西羟相识人之间,只会以父姓在外相称。

但南诏人则与之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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