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远方来客(上)
随着春雷划开天际,这一场春雨轰然而至。
整个京都变得湿漉漉,来往的孩提却不在意这场春雨,反倒是欢呼雀跃的结伴奔跑在雨水间。
长乐街的女子们见今日大雨倾盆,也纷纷开了窗子,倚在窗边欣赏雨景。
春风楼的牡丹雅间也开了窗子,姜晚半依靠在窗棂上,一面翻看着手中书信,一面用嘴接过杏儿剥的葡萄。
书信是从边境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杨佳告诉姜晚,边境一切安好。虽有一些叛党余孽,但自他重新接管三城兵权后,这些余孽并不构成威胁。
末了,杨佳说,至多再有一月,边境将重归安宁。在事态平稳之际,他希望姜晚可以前去三城验收。
姜晚被葡萄酸的口水直流,龇牙咧嘴的将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杏儿连忙端来牛乳给她缓解牙酸,自己则不信邪的又咬了一颗。
姜晚见杏儿也被酸的面目狰狞,忍不住笑出声道,“好的不尝,坏的尽喜欢试试。”
杏儿揉着被酸痛的半边牙齿,口齿不清地说道,“这批葡萄是琉璃城一成熟就进贡来的,往年品质都是极好的,怎的今年上贡的这批这么酸。”
姜晚合上书信,吹燃了一旁的火折子,将信点着了丢入一旁的铜盆中。
姜晚望着窗外,说道,“雨水少,结的果子便是酸些的。”
“这么一说,去年似乎的确鲜少下雨。不过入冬后,雪倒是下了不少次。”杏儿附和道。
姜晚弯了弯唇角:“不过这果子不像是琉璃城那边的味道,今年负责运送贡品入京的是何许人也?”
杏儿答道,“是琉璃城的徐巡抚。”
姜晚神色微黯,手指不由得轻轻敲打在窗棂上叩着拍子。
徐谨弋,寒门出身,三十岁中的,因其在五年前的琉璃城饥荒灾难中处理的得体迅速,姜应夜便提升其为琉璃城巡抚,自此从寒门学子,一跃跻身作姜国学士门楣之中。
姜晚见过徐谨弋不少次,多是他还未去琉璃城上任时,他被父皇召见在御书房时偶然碰到。
徐谨弋是曾经竭力支持姜应夜不另立新太子的朝臣之一,也因此,幼时的姜晚对他颇有好感。
彼时的姜晚喜怒分明,不喜欢的人,她向来不给好脸色看,甚至多会在他们的从政中使绊子捣乱。可面对喜欢的人,譬如徐谨弋,她总是在姜应夜面前说着好话,从不吝啬赞美。
于是徐谨弋远赴琉璃城之前,还特意送了明月宫一棵槐花树为临别赠礼。
他说:长公主,等你长大的那天,槐树也会长大,太子就会好起来了。
“他入京多久了?”姜晚问道。
杏儿答:“不到三日,听闻是午夜入的京,当时持了特令才得以出城。”
姜晚眉头微蹙:“特令?”
京都除长乐街外,其余地方都有宵禁,城门亦是每日规定时刻会关闭。
但如若有紧急要事,便可提前向皇室申请特令,持有此令便可在宵禁时自由出入城门。
“看来他这次来,可不是送葡萄这么简单的事情。”姜晚拍桌而起,她瞥了一眼桌上还剩大半的葡萄,吩咐道,“都装起来,送客人尝尝。”
前来京都的使臣或是其他城池的官员,多是在驿馆或者客栈下榻。
偶有人在京都置有房产,则会住在自家宅子中。
而徐谨弋的人马则是分为了两批,一批下榻客栈,另一批则借住在昔日友人家中,而此人正是黎不言。
姜晚收到梨侍消息时,正提着一篮子葡萄站在黎府后墙处。
墙苑高耸,并不是寻常人可以随意攀登的高度。
姜晚叼着篮子把手,借着墙壁脚下发力,轻而易举的跃上墙顶。
后院不曾住人,供着黎府的祖宗牌位,平日里亦少有人前来。
落叶被雨水打落,窗纸发出被吹得哗啦啦的动静,显得此处更为寂静。
姜晚利落的翻身跳下了墙,她接过篮子,整个人被淋的湿漉漉。
她先是为黎府祖先上了香,随后又提着篮子熟稔的往前院走去。
黎府并不大,前院拢共也就六间屋子。除了常年卧榻的安定侯,黎不言多半只会在书房与寝屋来往。
在黎不言寝屋附近,姜晚一眼便瞧见了那口养着锦鲤的池子。
锦鲤们被喂养的白白胖胖,听到有人靠近,一条条锦鲤簇拥而至,摇着尾巴在姜晚面前游来游去。
自爷爷去世后,这些鱼苗一直是姜晚与姜渊负责养育。它们寿命虽短,但一代代传承,倒是成了思念先帝的念想。
姜晚摸出带的鱼食投喂了些,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交谈声。
她屏息凝神,转身贴在走廊转角处,静心去听二人交谈内容。
“没曾想今年的春雨来的这么快,去年若是雨也下的这般及时,琉璃城就不会闹灾荒了。”较为沉稳的男声一听便是徐谨弋,而一旁回答的则是黎不言。
黎不言说:“琉璃城地处海岸,本不该频发灾荒。”
徐谨弋沉沉叹气:“不言,这其中涉及的内政太多了。琉璃城看似远离京都,过着可以自给自足的生活,其实处处受牵连,时不时就会被京都大臣上谏,怀疑有内贼埋伏。如此干涉琉璃城的治理,百姓难免颇有怨言。一旦一座城市有了怨气,土地便没了生气。”
黎不言久久不语,他似是在琢磨徐谨弋话中深意,而徐谨弋则笑道,“好了,我们好久不见,不要说这些乏味沉闷的政事了。我在琉璃城时听闻,你要与长公主成亲了?”
“嗯。”黎不言淡淡应道。
徐谨弋好奇问道,“你怎么会想着迎娶长公主?我记得你从前说,在立业之前绝不成亲。而今你虽然中的,可毕竟大业未成,尚有斡旋之地。”
黎不言思忖片刻,答道,“我们二人成亲,本就是长公主的意思,而今朝中时局动荡,若是我能与长公主成亲,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暗处的姜晚闻言,眸色忍不住有些黯淡。